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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的素白無格紙。

同樣濃黑如漆、帶著一股壓抑戾氣的墨色。

最關(guān)鍵的，是那字跡！

“三”字那橫折鉤的頓挫角度，如同刀劈斧鑿，帶著一種刻意為之的狠厲。

“京”字寶蓋頭下那一點(diǎn)，力透紙背，收筆時一個極細(xì)微卻如出一轍的上挑回鋒，如同毒蝎的尾鉤！

“行”字最后一筆豎彎鉤，那弧度轉(zhuǎn)折間的僵硬與刻意，仿佛出自同一個模子！

“是他?！崩蠲鞯穆曇舻统炼隙?，指尖拂過兩張信箋上那如出一轍的筆鋒，“同一個人的手筆。或者說，是同一個勢力。”

忠叔湊近細(xì)看，倒吸一口涼氣：“果然！這起筆藏鋒的力道，這收筆時的回鋒…絕非尋常人能模仿！此人…或者說此人背后的執(zhí)筆者，書法功底極深，卻偏要寫得如此凌厲陰鷙，顯然是刻意為之，以彰威脅！”

張鐵柱也湊過來，瞪大眼睛看了半天，撓撓頭：“明哥兒，忠叔，俺…俺看著都差不多??？歪歪扭扭的，還沒俺爹打的鐵器記號好看…” 他這樸素的評價，倒是稍稍沖淡了屋內(nèi)凝重的氣氛。

李明收起兩張信箋，放回木匣鎖好。他走到窗邊，推開一條縫隙。窗外是京城繁華的夜景，燈火連綿，人聲隱約傳來。然而，在這片璀璨之下，他卻感到一種無形的、粘稠的黑暗正在逼近。

“忠叔，”李明沒有回頭，聲音帶著思索，“這封信，是直接送到了我們投宿的驛站。說明什么？”

忠叔眼神一凜：“說明對方不僅知道我們的行程，而且對我們的落腳點(diǎn)一清二楚！從青浦到京城，這一路…我們始終在他們的監(jiān)視之下！”他想起通州茶棚的疤面車夫，長辛驛那匹黑馬腿上的疤痕，還有家祭歡宴上那個眼神閃爍的小廝…一股寒意直透骨髓。

“不僅僅是監(jiān)視?！崩蠲鬓D(zhuǎn)過身，眼神銳利，“‘三元易得，京城難行’…這是在警告我，地方上的榮耀在京城一文不值?！嗵渡钕荨@是在暗示，京城這潭水，遠(yuǎn)比我想象的要深要渾。而‘好自為之’…”他頓了頓，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恐怕不是善意的提醒，而是赤裸裸的威脅——讓我識相點(diǎn)，別擋了誰的道，或者…別碰不該碰的東西?！?

“會是…老爺?shù)恼硢?？”忠叔聲音干澀，“老爺初入戶部，又得圣眷…?

“有可能?！崩蠲鼽c(diǎn)頭，“父親清丈田畝、安置流民，觸動地方豪強(qiáng)利益。調(diào)入戶部，掌管錢糧賦稅，更是動了某些人的奶酪。我得了‘小三元’，鋒芒初露，或許也被某些人視為李家下一代崛起的信號，提前視為眼中釘?！?

他踱回桌邊，手指無意識地在桌面上敲擊著：“但也有可能…與我自身有關(guān)。那篇被周學(xué)政贊為‘老成謀國’的策論？其中痛陳吏治積弊、火耗之害、河道蠹蟲…或許，也戳中了某些盤根錯節(jié)的利益集團(tuán)的痛處？”

“或者…與二小姐有關(guān)？”忠叔的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

李明沉默了片刻。太子贈筆，驛站驚鴻一瞥…二姐李蕓的未來，似乎與東宮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儲君之爭，歷來是世間最兇險的漩渦。若真是因此…那這“泥潭”之深，簡直令人窒息。

“都有可能?！崩蠲髯罱K緩緩道，“敵在暗，我在明。敵之目的，尚未可知。這封信，與其說是威脅，不如說是一次試探，一次宣告——宣告他們無處不在，宣告他們不會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