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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開口。

聲音不高，甚至有些沙啞，帶著久病初愈的虛弱。

然而那每一個字吐出，都如同金鐵交鳴，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磅礴力量，瞬間撕裂了攬?jiān)聵翘摷俚娘L(fēng)雅帷幕！

“秦時明月漢時關(guān)，”

第一句，七個字。

如同七道驚雷，狠狠劈在死寂的大廳上空！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秦時？漢時？明月？雄關(guān)？

一種跨越千古的蒼茫厚重感，一種雄渾到令人窒息的時空畫卷，隨著這七個字轟然展開！瞬間將李慕白那首描寫具體戰(zhàn)役的《破虜吟》，碾壓得如同孩童囈語！

“萬里長征人未還?！?

第二句接踵而至！

萬里的征途！未還的將士！那沉重的悲憫，那無言的犧牲，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方才還在為“生擒吐谷渾”而歡呼的眾人心頭！一股寒意，從每個人的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李慕白臉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凈凈！手中的酒杯“當(dāng)啷”一聲掉落在紫檀木矮幾上，琥珀色的酒液濺了他一身，他卻渾然不覺！他張著嘴，眼睛瞪得滾圓，如同離水的魚，腦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那七個字、七個字在瘋狂回蕩、碾壓！

整個大廳，數(shù)百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

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在臉上——驚愕、茫然、難以置信！

落針可聞？不！此刻連心跳聲似乎都消失了！只有那兩句詩，如同黃鐘大呂，在每個人的靈魂深處瘋狂震蕩！

陳老的身體猛地一震！渾濁的老眼瞬間爆發(fā)出駭人的精光！他死死盯著臺上那個穿著舊袍、身形甚至有些單薄的青年，干瘦的手指因?yàn)榧佣鴦×翌澏镀饋?！他張了張嘴，卻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楚鳳翎手中的酒杯不知何時已傾斜，幾滴酒液順著杯沿滑落，滴在她暗紅色的披風(fēng)上，暈開深色的痕跡，她卻毫無所覺。

她英氣的臉龐上，此刻只剩下純粹的震撼！那雙明亮的眼眸，死死盯著秦烈，仿佛第一次真正認(rèn)識這個人！心臟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狂跳，一股難以言喻的戰(zhàn)栗感順著脊椎蔓延全身！

蘇清雪手中的白玉茶盞，“啪”的一聲輕響，精致的杯蓋滑落，在矮幾上滴溜溜轉(zhuǎn)了幾圈才停下。

她渾然未覺，那雙總是清冷漠然的眸子，此刻充滿了極致的震驚和茫然，櫻唇微張，失態(tài)地望著臺上那個仿佛脫胎換骨的身影。

這還是那個她記憶中懦弱無能、只懂舞刀弄槍的廢物嗎？這磅礴蒼涼、直擊靈魂的詩句……怎么可能從他口中吟出？

秦烈無視了這足以將人吞噬的死寂。

他的目光依舊投向虛空，仿佛與那萬里之外的孤城明月、未還將士同在。

他的聲音，在極致的寂靜中，帶著一種穿透時空的悲愴與無上的豪情，再次響起，如同宣告，如同戰(zhàn)鼓，重重敲打在每一個失魂落魄的靈魂之上！

“但使龍城飛將在——”

他微微一頓，每一個字都如同重錘，砸得李慕白渾身劇顫，臉色慘白如紙！

“不教胡馬度陰山！”

最后一句，石破天驚！

轟！

如同壓抑到極致的火山終于爆發(fā)！

如同沉寂萬年的冰川驟然崩裂！

一股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磅礴氣勢，隨著這最后七個字，轟然席卷了整個攬?jiān)聵牵?

那不是簡單的豪邁，那是跨越千古的自信！那是震懾宵小的威嚴(yán)！那是所有戍邊將士心中最熾熱的吶喊與最堅(jiān)定的信念！

“好——?。?！”

一聲如同炸雷般的、帶著激動到極致的破音嘶吼，猛地從主位炸響！

是陳老！

這位德高望重、見慣風(fēng)浪的太學(xué)院大儒，此刻竟激動得須發(fā)皆張，老臉通紅，猛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因?yàn)閯幼魈停踔翈У沽松砗蟮囊巫樱?

他完全不顧儀態(tài)，雙手撐在面前的矮幾上，身體前傾，死死盯著臺上的秦烈，眼中爆發(fā)出駭人的光芒，那是一種發(fā)現(xiàn)稀世珍寶般的狂喜與震撼！

“千古絕唱！此乃千古絕唱！”陳老的聲音因?yàn)榧佣澏叮瑤е蝗葜靡傻臋?quán)威和狂熱，“雄渾蒼茫，悲天憫人，氣吞萬里如虎！后兩句更是……更是……神來之筆！神來之筆啊！有此詩在，我大夏邊塞詩，當(dāng)立一座不朽豐碑！”

陳老這聲石破天驚的“好”字和緊隨其后的狂熱評價，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巨石，瞬間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死寂！

嘩——！

整個攬?jiān)聵谴髲d，徹底沸騰了！

“天……天?。　?

“我……我聽到了什么？”

“秦時明月漢時關(guān)……萬里長征人未還……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有人失神地喃喃重復(fù)著，每重復(fù)一句，臉上的震撼便加深一分。

“嘶……這氣勢！這格局！這……這簡直……”

“神了！真他娘的神了！”

“跟這詩一比，李公子那首……那首……”有人下意識地看向主位上面無人色的李慕白，后面的話怎么也說不出口，但意思不言而喻。螢火之于皓月！

“這……這真是那個穿舊袍的世子吟出來的？我不是在做夢吧？”有人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鎮(zhèn)北王府……虎父無犬子?。　庇腥税l(fā)出由衷的感嘆，看向秦烈的目光徹底變了，充滿了敬畏與難以置信的震撼。

驚嘆聲、抽氣聲、難以置信的議論聲如同海嘯般席卷了整個大廳！所有人都被這短短四句、二十八個字所蘊(yùn)含的磅礴力量徹底征服！之前的輕蔑、嘲笑、鄙夷，此刻全都化作了最辛辣的諷刺，狠狠地抽在他們自己的臉上！

李慕白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癱軟在座位上。那張?jiān)居⒖〉哪橗嫶丝膛で貌怀蓸幼?，慘白如金紙，嘴唇哆嗦著，眼神空洞失焦，仿佛魂魄都被那四句詩給震散了。

他精心準(zhǔn)備的《破虜吟》，他方才享受的滿堂喝彩，此刻都成了最可笑的笑話！巨大的羞辱感和一種深入骨髓的恐懼感，如同冰冷的毒蛇，死死纏住了他的心臟！

他完了！他李慕白苦心經(jīng)營多年的才名，在這一刻，被秦烈用最粗暴、最徹底的方式，踩進(jìn)了萬丈深淵！

他身邊的跟班們，更是噤若寒蟬，一個個面如土色，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他們剛才的嘲諷有多響亮，此刻臉就被打得有多疼！

二樓雅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