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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濃稠得化不開。廢棄的便利店里，只有幾縷慘淡的月光透過布滿灰塵的玻璃窗，勉強(qiáng)勾勒出貨架狼藉的輪廓?？諝庵袕浡还苫旌狭嘶覊m、過期食品和某種難以言喻的腐敗氣味，令人作嘔。

陳默和沐璇蜷縮在一個角落里，背靠著冰冷的墻壁。便利店顯然在混亂初期就被“光顧”過了，貨架上的東西被洗劫一空，地上散落著各種包裝袋和碎屑，一片狼藉。他們昨天逃離物流園后，天色已晚，只能暫時找到這個地方落腳。說是落腳，其實更像是茍延殘喘。

陳默側(cè)耳傾聽著外面的動靜。除了偶爾傳來幾聲令人毛骨悚然的低吼，以及風(fēng)吹過破敗建筑發(fā)出的嗚咽聲，四周一片死寂。這種寂靜，比喧囂更讓人心悸。他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和沐璇的呼吸聲，還有心臟在胸腔里沉重跳動的聲音，咚咚，咚咚，像是為這末世敲響的喪鐘。

“陳默，你睡著了嗎？”沐璇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黑暗中，陳默看不清她的表情，但能想象出她此刻緊蹙的眉頭和眼中的不安。

“沒有?！标惸吐暬貞?yīng)。其實，在這種環(huán)境下，誰又能真正睡得著呢？緊繃的神經(jīng)像一根拉滿的弓弦，任何風(fēng)吹草動都可能讓它瞬間崩斷。

“你說……我們能活下去嗎？”沐璇又問，聲音更低了，像是在自言自語。

活下去？這個問題太沉重了。隕石墜落帶來的不僅僅是物理上的破壞，更可怕的是它釋放出的未知物質(zhì)，讓接觸到的人和動物變得狂躁、嗜血，失去了理智，變成了……怪物。他們現(xiàn)在稱它們?yōu)椤案腥菊摺?。城市淪陷，秩序崩塌，曾經(jīng)熟悉的世界變得面目全非?；钕氯?，成了最奢侈的愿望。

陳默沒有直接回答沐璇，只是沉默地將背包里僅剩的半瓶水遞給她：“喝點水吧，明天還要趕路?！?

沐璇接過水瓶，小口地抿著。黑暗中，陳默能感覺到沐璇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他知道沐璇在想什么，或許是在依賴他，或許是在恐懼未來。曾幾何時，她還是那個在前臺嘰嘰喳喳、充滿活力的漂亮女孩，而自己，還是那個在代碼世界里沉默寡言的程序員。一場突如其來的災(zāi)難，將他們兩個看似毫無交集的人，捆綁在了一起，掙扎求生。

“我們……明天真的要回那個物流園嗎？”沐璇的聲音帶著猶豫，“那里太危險了，那些感染者……”

陳默理解她的恐懼。昨天在物流園的遭遇還歷歷在目。他們本來是想去那里尋找一些可用的物資，尤其是汽油和車輛，沒想到卻撞上了一大群感染者，還有另一伙幸存者?；靵y中，他們僥幸逃了出來，但那群在倉庫里搜尋物資的人，似乎被困住了。

“我們必須回去看看?！标惸穆曇艉芷届o，但決心已定，“我們的食物和水不多了，物流園是附近最大的物資集散地，我們必須冒險。而且……”陳默頓了頓，“我們的車子還在那里，必須要去開回來！”

沐璇沒有再說話，只是默默地把水瓶遞還給陳默。陳默知道她默認(rèn)了自己的決定。這個女孩，雖然有時看起來嬌氣，但在關(guān)鍵時刻，卻有著超乎尋常的韌性。

這一夜格外漫長。陳默靠著墻，閉著眼睛，腦子里卻像放電影一樣，閃過末世爆發(fā)以來的種種畫面：街上游蕩的感染者，驚慌失措的人群，倒塌的建筑，燃燒的車輛……還有昨天在物流園里，那些感染者猙獰的面孔和嘶吼聲。陳默握緊了放在腿上的自制電磁槍，又輕輕的摸了摸后腰別著的手槍，冰冷的金屬觸感給了他一絲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不知過了多久，天邊終于泛起了一絲魚肚白。黎明，悄無聲息地降臨了。

“天亮了?！便彖穆曇魩е唤z疲憊，但更多的是如釋重負(fù)。

他們簡單地吃了點壓縮餅干，這是他們僅剩的食物了。味道干澀難咽，但在饑餓面前，任何能填飽肚子的東西都是珍饈。陳默仔細(xì)檢查了裝備：兩把電磁槍，鋼珠彈藥還算充足，每人身上還有兩塊備用電池，槍上裝載的電池昨天消耗不大，電量依然很足。他們還帶了兩把匕首，以備不時之需。

“走吧?！标惸酒鹕?，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沐璇也跟著站起來，深吸了一口氣，眼神重新變得堅定。

他們小心翼翼地推開便利店那扇搖搖欲墜的玻璃門，外面的空氣帶著清晨特有的涼意，但也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味。街道上空無一人，只有散落的垃圾和廢棄的車輛，訴說著不久前發(fā)生的災(zāi)難。

他們沒有走大路，而是選擇穿梭在小巷和建筑物的陰影中，盡量避開開闊地帶。每走一步，都格外警惕，留意著周圍的任何聲響。

越靠近物流園，空氣中的血腥味就越濃。陳默的心也跟著提了起來。

終于，他們抵達(dá)了昨天藏車的那個土坡附近。物流園的輪廓出現(xiàn)在眼前，高大的倉庫像一頭頭沉默的巨獸，匍匐在大地上。和昨天相比，這里的感染者似乎并沒有散去，反而更加密集了。

陳默找到一個相對隱蔽的位置，透過望遠(yuǎn)鏡觀察著遠(yuǎn)處的動靜。很快，他便皺起了眉頭。

正如陳默擔(dān)心的那樣，昨天那伙幸存者被困住了。他們大概有七八個人，此刻正聚集在一個倉庫的屋頂上，下面黑壓壓地圍滿了感染者。那些感染者不知疲倦地嘶吼著，伸長了手臂，試圖爬上屋頂，但倉庫墻壁光滑，他們一時半會兒也上不去。屋頂上的人顯然經(jīng)歷了一夜的煎熬，個個面色憔悴，衣衫襤褸，看起來狀態(tài)很差。寒冷和恐懼，還有絕望，像無形的枷鎖，困住了他們。

“他們……他們還活著！”沐璇在陳默身邊低聲驚呼，語氣中帶著一絲慶幸。

陳默點點頭，心情卻更加沉重。活著，但被圍困，和死了又有多大區(qū)別？看樣子，他們彈藥或者體力也消耗得差不多了，屋頂邊緣零星地躺著幾具感染者的尸體，但下面涌動的感染者數(shù)量絲毫不見減少。

“我們……要救他們嗎？”沐璇看著陳默，眼神里充滿了詢問。

救？還是不救？

陳默的內(nèi)心開始天人交戰(zhàn)。理智告訴他，現(xiàn)在自身難保，貿(mào)然出手，很可能會把自己也搭進(jìn)去。那些感染者數(shù)量太多了，他們只有兩個人，兩把電磁槍。而且，那些人是誰？是敵是友？在這個世道，人心比感染者更可怕。

但……看著屋頂上那些絕望的身影，看著下面那些扭曲、瘋狂的感染者，一種莫名的情緒在陳默心中涌動?；蛟S是同為人類的憐憫，或許是不愿意見死不救的良知。他不是英雄，也從沒想過當(dāng)英雄，他只想活下去?？墒牵绻裉焖x擇了冷漠，那么明天，當(dāng)他陷入絕境時，又會有誰來救他呢？

“陳默？”沐璇輕輕碰了碰陳默的胳膊。

陳默深吸一口氣，做出了決定：“救！”

這個決定或許很蠢，或許很危險，但在這一刻，陳默不想讓自己后悔。

“我們回到昨天那個屋頂，”陳默快速地制定計劃，“那里視野更好，也更安全。利用電磁槍射擊其他倉庫門的噪音，把下面那群感染者的注意力吸引過去，給他們制造突圍或者喘息的機(jī)會?！?

“好！”沐璇沒有絲毫猶豫，立刻點頭。

他們迅速行動起來，悄無聲息地退回到昨天藏身的那個倉庫屋頂。這里的位置確實更好，可以俯瞰下面大部分區(qū)域，而且距離被困人群所在的倉庫屋頂不算太遠(yuǎn)，但又保持著一定的安全距離。

他們趴在屋頂邊緣，再次檢查了武器和電池。

“沐璇，你負(fù)責(zé)觀察右側(cè)，注意警戒，如果發(fā)現(xiàn)有感染者朝我們這邊過來，立刻提醒我?！标惸唵畏峙淞艘幌氯蝿?wù)。

“明白！”沐璇舉起她的電磁槍，神情專注。

陳默調(diào)整了一下呼吸，將電磁槍架在屋頂邊緣，透過瞄準(zhǔn)鏡，鎖定了被困人群倉庫下方不遠(yuǎn)處的一個廢棄的金屬油桶。

“砰！”

一聲不算響亮，但足夠尖銳的金屬撞擊聲響起。陳默發(fā)射的第一顆鋼珠準(zhǔn)確地?fù)糁辛四莻€油桶。

聲音在空曠的物流園里回蕩，立刻引起了下方部分感染者的注意。一些離油桶較近的感染者茫然地轉(zhuǎn)過頭，朝著聲音來源的方向望去，發(fā)出低沉的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