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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琰看也不看,徑直走向內(nèi)殿,兩名小太監(jiān)手忙腳亂地為他披上玄色貂裘大氅。他一邊系著領(lǐng)口的金扣,一邊再次厲聲喝道:“馮保!”
“奴婢在!”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從側(cè)殿的陰影中滑出,躬身應(yīng)命,臉上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
“你留下!”趙琰目光如電,牢牢鎖定馮保,“坐鎮(zhèn)司禮監(jiān),給朕盯死慈寧宮、文淵閣、還有所有有資格上朝的勛貴府??!一只蒼蠅飛出來,朕也要知道它往哪個方向去!動用你所有的眼線,任何風(fēng)吹草動,即刻密報!若有異動…”他眼中寒光一閃,“準你先斬后奏!”
“奴婢明白!”馮保心頭劇震,腰彎成了九十度,聲音卻異常沉穩(wěn),“請陛下放心,宮內(nèi)宮外,但有妄動者,奴婢定叫他有來無回!”
趙琰深深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言,猛地一甩大氅下擺,大步踏出乾清宮溫暖的殿門。刺骨的寒風(fēng)裹挾著雪粒,如同無數(shù)細小的冰針,瞬間撲面而來,卻絲毫未能冷卻他胸中沸騰的殺意。
殿外,三百名錦衣衛(wèi)緹騎已如鐵塔般肅立。清一色的飛魚服、繡春刀,頭戴尖頂鐵笠盔,臂纏精鋼圓盾,背負強弩,腰間掛著短柄火銃和沉重的破門槌。鐵甲摩擦發(fā)出低沉的嗡鳴,冰冷的殺氣與風(fēng)雪交融,形成一片令人窒息的寒域。雪花落在他們的肩甲、頭盔上,迅速積起一層白霜,卻無人動彈分毫,仿佛三百尊由鋼鐵與寒冰鑄成的雕像。
指揮使駱養(yǎng)性一身鮮亮的蟒袍,按刀立于隊伍最前。他年約四旬,面容剛毅,眼神銳利如鷹,此刻卻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驚疑與凝重。他快步迎上,單膝跪地,聲音在風(fēng)雪中依舊清晰有力:“臣駱養(yǎng)性,率緹騎三百,奉旨集結(jié)!請陛下示下!”
趙琰的目光掃過這支沉默而精銳的力量,如同檢閱即將出鞘的利刃。他沒有任何廢話,一步踏上早已備好的御輦,聲音穿透風(fēng)雪,冰冷而清晰:
“目標——東廠詔獄!”
“開拔!”
“臣遵旨!”駱養(yǎng)性霍然起身,拔出腰間的繡春刀,刀鋒在雪夜中劃過一道森冷的寒芒,向前一指:
“陛下有旨!目標東廠詔獄!開拔——!”
“嗬!”三百緹騎齊聲低吼,如同沉睡的猛獸蘇醒。
沉重的宮門轟然洞開。
馬蹄踏碎積雪,鐵甲碰撞鏗鏘,沉重的車輪碾過御道。三百緹騎如同一股黑色的鋼鐵洪流,簇擁著帝王的御輦,沖入紫禁城外無邊無際的風(fēng)雪夜幕。風(fēng)雪撲面,旌旗獵獵,繡春刀的寒芒在飄飛的雪片中若隱若現(xiàn),直指那吞噬光明的黑暗淵藪——東廠詔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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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就在趙琰的御輦沖出東華門的同一時刻,司禮監(jiān)值房內(nèi),燈火通明。
馮保端坐在巨大的紫檀木書案后,面前攤開著一本空白的《起居注》,朱筆懸停。他臉色平靜如水,眼神卻銳利得如同鷹隼,掃視著下方垂手肅立的幾名心腹太監(jiān)。
“都聽真了,”馮保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滲入骨髓的寒意,“陛下親臨詔獄,天威所向,必是雷霆萬鈞。這深宮內(nèi)外,魑魅魍魎,怕是坐不住了。”
“王德發(fā),”他看向一個身材微胖、面相和善的中年太監(jiān),“你帶人,立刻去‘請’慈寧宮今日當(dāng)值的管事牌子張安,就說咱家新得了些上好的西湖龍井,請他嘗嘗鮮。請他到咱家私設(shè)的小茶房里‘歇息’著,好生‘伺候’,天亮之前,一步不許離開,半句話不許傳出!”
“是,老祖宗!”王德發(fā)眼中精光一閃,躬身領(lǐng)命,迅速退下。
“李有田,”馮保目光轉(zhuǎn)向一個精瘦干練、眼神陰鷙的年輕太監(jiān),“你帶幾個手黑的,換上夜行衣,給咱家盯死文淵閣大學(xué)士張廷玉的府邸后角門!尤其是他府里那個常往吏部跑腿的二管家!若他今夜敢出府,或傳遞任何物件…你知道該怎么做。”他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眼神冰冷。
“奴婢明白!定叫他悄無聲息!”李有田舔了舔嘴唇,眼中閃過一絲嗜血的興奮,也躬身退下。
“其余人等,”馮保環(huán)視剩下的人,“十二監(jiān)、四司、八局,所有要害位置,都給咱家動起來!眼睛放亮,耳朵豎尖!各宮娘娘、各位公侯伯爺府上,但有異常走動、傳遞消息的,一律拿下!先關(guān)進北司的‘靜室’,等陛下回鑾發(fā)落!記住,寧可錯拿,不可放過!今夜,這紫禁城,只許進風(fēng),不許透光!”
“謹遵老祖宗教誨!”眾人齊聲應(yīng)諾,聲音中透著緊張與肅殺。
馮保揮揮手,眾人如潮水般迅速散去執(zhí)行命令。偌大的值房瞬間只剩下他一人。他緩緩放下朱筆,走到窗邊,推開一絲縫隙。刺骨的寒風(fēng)裹著雪片倒灌進來,吹得他鬢角白發(fā)飄動。他望向東廠詔獄的方向,那里被濃重的夜色和風(fēng)雪籠罩,什么也看不見。
“王伴伴…”馮保低聲自語,眼中閃過一絲復(fù)雜難明的情緒,隨即被更深的寒芒取代,“陛下親至…是生是死,就看你的造化了…至于那些想趁機渾水摸魚的…”他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輕輕合上了窗戶,“咱家倒要看看,是你們的脖子硬,還是咱家的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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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淵閣,大學(xué)士值房。
張廷玉并未如往常般伏案批閱奏章。他負手立于窗前,望著窗外混沌一片的風(fēng)雪,琉璃燈盞的光芒映照著他古井無波的臉。一只保養(yǎng)得宜、指甲修剪得極為圓潤的手,正無意識地捻動著腕上一串油光水亮的紫檀佛珠。
“父親,”一個低沉的聲音在身后響起,是他的長子張元輔,現(xiàn)任吏部考功司員外郎,“宮里剛傳來消息,陛下…率錦衣衛(wèi)緹騎出宮了,方向…是東廠詔獄?!?
“哦?”張廷玉捻動佛珠的手指微微一頓,隨即又恢復(fù)了規(guī)律,“如此風(fēng)雪夜,陛下龍體要緊,怎會親臨那等污穢之地?消息確鑿?”
“千真萬確!三百緹騎,全副武裝,破門重器都帶上了!東華門當(dāng)值的羽林衛(wèi)親眼所見!”張元輔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和興奮,“父親,陛下這是要…要對劉瑾的余黨動手了?那吳良可是劉瑾最兇的一條瘋狗!王承恩怕是…”
“慎言!”張廷玉猛地轉(zhuǎn)身,目光如電,掃過兒子,“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陛下行事,豈是我等臣子可以妄加揣測?”
張元輔被父親的目光刺得一縮,連忙低下頭:“是…兒子失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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