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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天牢那聲“萬死不辭”的嘶吼，如同驚雷劈開了籠罩京城的陰霾，卻也點燃了更多暗處的毒火。

戚光被御賜貂裘包裹著，由馮保親自挑選的八名緹騎精銳護送，連夜秘密押往西山。沉重的枷鎖雖已卸去，但深可見骨的手腕腳腕、肩胛處紅腫外翻的箭創(chuàng)，尤其是左臉那道猙獰的刀疤，無不昭示著他在天牢煉獄中承受的酷刑與構(gòu)陷。他半倚在鋪了厚厚軟墊的馬車上，每一次顛簸都牽扯著全身的傷口，劇痛如附骨之蛆，冷汗浸透了單薄的內(nèi)衫。然而，那雙深陷的眼窩里，卻燃燒著比馬車內(nèi)爐火更熾烈的火焰——那是沉冤得雪的激蕩，更是被帝王親手點燃的、亟待噴薄的戰(zhàn)意！

“戚將軍，陛下口諭，命您暫居西山行營‘靜思院’，太醫(yī)已在候著。”領(lǐng)頭的緹騎百戶聲音恭敬，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這位剛從死牢里撈出來的將軍，真能擔(dān)起陛下賦予的重任嗎？

戚光只是微微頷首，嘶啞道：“有勞?！彼]目凝神，腦海中卻飛速盤算著：新軍！火器！墨衡！陛下將如此重任壓在他這戴罪之身上，是莫大的信任，更是殘酷的考驗。宣府的教訓(xùn)血淋淋地刻在骨子里——兵貴精，不貴多；器貴利，尤貴熟！他必須盡快恢復(fù)，必須了解那“墨衡最好的火器”，必須將陛下給予的這支力量，鍛造成能撕碎北狄鐵騎的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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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山的夜風(fēng)比京城更凜冽，卷著未化的積雪，抽打在行營簡陋的木窗上。靜思院內(nèi)，燈火通明。兩名太醫(yī)院的老供奉正圍著戚光忙碌，藥氣混合著血腥味彌漫開來。

“將軍，這箭簇帶倒鉤，還淬了陰毒，雖未入骨，但毒入肌理，腐壞筋膜，萬幸陛下遣人送來宮中秘制的‘玉髓生肌膏’，否則…”白發(fā)老供奉剪開戚光肩胛處與膿血黏連的紗布，露出黑紅翻卷的傷口，倒吸一口涼氣。

戚光緊咬牙關(guān)，額頭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滾落，卻一聲不吭。他的目光死死盯著旁邊木架上懸掛的一副皮甲——那是行營庫房送來讓他“熟悉形制”的新軍裝備，樣式與他熟悉的邊軍鎖子甲截然不同，更輕便，也更…陌生。

【系統(tǒng)：檢測到目標(biāo)人物“戚光”身體狀態(tài)：多處撕裂傷（感染）、箭毒侵蝕（中度）、肌肉嚴重勞損、輕微骨裂。建議使用國運點10點進行深度掃描，評估恢復(fù)周期及戰(zhàn)力潛力?！?

“掃描！”趙琰的心念在乾清宮響起。他面前的輿圖上，宣府方向被朱筆重重圈出，旁邊標(biāo)注著“存鹽：五日”。時間，是懸在頭頂?shù)睦麆Γ?

【扣除國運點10點。深度掃描中…意志力評估：S級（超越極限）。肌肉記憶保存度：92%。神經(jīng)反應(yīng)速度：未受顯著影響。預(yù)估完全恢復(fù)戰(zhàn)力所需時間：常規(guī)治療需45天；配合系統(tǒng)輔助療愈方案（耗50點），可縮短至20天。警告：箭毒具有神經(jīng)麻痹潛伏性，可能影響高強度指揮?！?

趙琰眉頭緊鎖。20天！太久了！鹽商的獠牙不會等，北狄的豺狼更不會等！他毫不猶豫：“采用輔助療愈方案！” 50點國運瞬間扣除，一股無形的能量順著系統(tǒng)的鏈接悄然注入遠在西山的戚光體內(nèi)。戚光只覺得肩胛處那蝕骨般的麻癢劇痛驟然一輕，一股微弱的暖流在傷處縈繞，精神也為之一振。

“將軍真是鐵打的筋骨！”老供奉驚訝地看著戚光肩頭流出的膿血顏色似乎淡了些，“這玉髓膏見效竟如此之快？”

戚光心中微動，隱約猜到是陛下手段，沉聲道：“有勞二位，剩下的，本將自己來?！彼麚]退了太醫(yī)，掙扎著起身，走到那副皮甲前，粗糙的手指撫過甲片連接的鉚釘和束帶，眼中精光閃爍。這甲，輕便利于火銃兵裝填和機動，但防護…他搖搖頭，目光隨即被旁邊桌案上攤開的一卷書冊吸引。

《紀效新書》！封皮上四個蒼勁大字，赫然是兵家圣典！書頁顯然是新近謄抄，墨跡猶新，旁邊還有幾行蠅頭小楷的注釋，筆鋒銳利，直指火器運用關(guān)竅！這絕非市面上流傳的版本！

【系統(tǒng)：已成功兌換《紀效新書》（戚繼光著）精要及火器應(yīng)用注釋篇，消耗國運點50點。注釋已根據(jù)當(dāng)前“燧發(fā)槍”特性進行初步適配?！?

戚光如獲至寶！他強忍傷痛，就著昏黃的油燈，如饑似渴地翻閱起來。那些關(guān)于火銃陣列、三段輪射、臨陣機變的論述，如同甘霖注入他干涸的軍事思維！尤其是針對火器“裝藥繁復(fù)、懼風(fēng)雨”的弱點提出的“快、密、齊”三字訣，以及結(jié)合地形靈活配置火力的戰(zhàn)法，讓他豁然開朗！這書，簡直是雪中送炭！他仿佛看到了一條將陛下寄予厚望的新式火器威力發(fā)揮到極致的光明之路！

“陛下…”戚光攥緊書卷，指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這份知遇與厚賜，重逾千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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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山深處，格物院核心工坊。巨大的水力鉆床發(fā)出震耳欲聾的轟鳴，水流帶動飛輪，驅(qū)動著精鋼鉆頭在燒紅的鐵棒上高速旋轉(zhuǎn)，火星四濺，如同綻放的死亡之花?？諝庵袕浡F腥、焦糊和汗水混合的濃烈氣味。

墨衡卻遠離這喧囂的中心，獨自縮在角落里一個用厚棉簾隔開的簡陋“靜室”內(nèi)。他頭發(fā)蓬亂如草，眼窩深陷，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工作臺上幾截斷裂的槍管殘骸，以及一堆散落的圖紙。旁邊冷掉的飯菜早已結(jié)了一層油花。

“閉氣…閉氣…”他神經(jīng)質(zhì)地喃喃自語，布滿燙傷和劃痕的手指在一張被反復(fù)涂改的圖紙上劃拉著，“燧石擊發(fā)，火星入藥室，引燃發(fā)射藥…可這縫隙！這該死的縫隙！”他猛地抓起一截炸裂的槍管殘骸，斷口處參差不齊，明顯是內(nèi)部壓力瞬間失衡導(dǎo)致的災(zāi)難性破裂。

“墨先生，這…這已經(jīng)是今天炸的第七根了…”一個年輕工匠探頭進來，聲音帶著哭腔和恐懼，“王師傅的手…被碎片打穿了…再這樣下去…”

墨衡仿佛沒聽見，他抓起炭筆，在一張新的宣紙上瘋狂演算，復(fù)雜的公式和受力分析圖瞬間布滿了紙面?！八幨遗c槍管連接處的弧度不對！應(yīng)力集中！還有這螺紋…不夠緊密！一絲縫隙，就是炸膛的引信！”他猛地抬頭，眼中閃爍著近乎偏執(zhí)的光芒，“去找陳總管！要最好的精鐵！不！要那種…那種韌性更強的！還有，把鉆頭角度再磨小半度！快！”

年輕工匠被他眼中瘋狂的光芒嚇住，連滾爬爬地跑了出去。

【系統(tǒng)：偵測到“燧發(fā)槍核心缺陷：閉氣性不足”。分析殘骸數(shù)據(jù)…主要問題：1.槍膛尾部螺紋加工精度不足，氣密性差；2.藥室與槍管過渡區(qū)設(shè)計不合理，應(yīng)力集中；3.鋼材雜質(zhì)偏高，韌性不足。提供優(yōu)化方案需消耗國運點：80點?！?

工坊外的風(fēng)雪似乎更大了。趙琰的心神通過系統(tǒng)“看”著墨衡那憔悴而瘋狂的身影，聽著那鉆心的炸膛聲和工匠的哀嚎，心也在往下沉。時間！又是時間！戚光需要火器，邊關(guān)需要火器！這閉氣性，竟成了卡住咽喉的致命瓶頸！

“兌換優(yōu)化方案！”趙琰咬牙下令。80點國運瞬間消失，一股龐雜而精密的機械圖紙、材料配比、加工工藝信息流瞬間涌入墨衡的腦海！

正陷入思維泥潭的墨衡渾身劇震！仿佛一道撕裂混沌的閃電劈入他的意識！那些困擾他無數(shù)日夜的難題，那些模糊不清的受力節(jié)點，瞬間變得清晰無比！一種全新的、顛覆性的“錐形螺紋密封結(jié)構(gòu)”和“漸進式藥室過渡設(shè)計”方案，帶著冰冷而完美的邏輯，烙印在他的思維深處！

“是了！是這樣！哈哈哈哈！”墨衡猛地跳了起來，狀若瘋癲，抓起炭筆在墻上干凈的石灰面上瘋狂涂抹起來，全新的結(jié)構(gòu)圖以驚人的速度呈現(xiàn)！他的狂笑在轟鳴的工坊里顯得格外突兀，卻又充滿了撥云見日的狂喜！“錐形！漸進！材料…對！還要加一點那個…陛下賜下的‘星屑’（系統(tǒng)提供的微量合金催化劑）！快！快按這個重鑄模具！磨新鉆頭！”

工坊里的工匠們面面相覷，但看到墨衡眼中那重燃的、近乎燃燒的火焰，一股莫名的希望和力量也涌了上來。炸膛的陰霾，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狂喜和墻上那精妙絕倫的新圖紙，撕開了一道縫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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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京城戶部衙門深處，一間暖閣內(nèi)卻彌漫著另一種壓抑的寒意。

兩淮鹽商總商江萬山，這位富可敵國的巨賈，此刻正襟危坐，保養(yǎng)得宜的臉上看不出喜怒，唯有那雙精光內(nèi)斂的眸子深處，翻涌著驚濤駭浪。他對面，坐著的是戶部右侍郎，張廷玉的門生心腹，周廷儒。

“江翁，陛下的內(nèi)帑專員，持天子劍，在川、粵、長蘆強行收購存鹽，價格…比市價高出兩成！”周廷儒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焦灼，“水路已有我的人設(shè)法拖延，但陸路…陳元那廝調(diào)用了京營的車馬，日夜兼程往宣大運！照這個速度，最遲四天，第一批鹽就能送到宣府軍倉！我們…我們斷供之計，恐將落空！”

“落空？”江萬山端起面前的雨前龍井，輕輕吹了吹浮沫，動作優(yōu)雅從容，仿佛在談?wù)撘患⒉蛔愕赖男∈?。他抿了一口，才緩緩放下茶盞，瓷器底座與紫檀桌面接觸，發(fā)出清脆卻令人心悸的一聲輕響。

“周大人，慌什么?！苯f山的聲音平穩(wěn)無波，“陛下能買川鹽、粵鹽、長蘆鹽，他能買多久？又能買多少？我兩淮鹽場，占天下鹽課十之六七！他抬價收購，耗的是他自己的內(nèi)帑！內(nèi)帑有多少銀子，經(jīng)得起這么填無底洞？”

他微微傾身，燭光在他臉上投下深刻的陰影，話語卻如毒蛇吐信：“傳我的話下去。第一，所有依附我江家的中小鹽商，即刻起，停止向官府指定的‘官引’鹽店供貨！一粒鹽都不許出倉！就說…存鹽不足，待新鹽煎出。第二，給我在江南各府，尤其是產(chǎn)糧大府，秘密收購！有多少糧食，收多少！價格，可以比市價高一成！”

周廷儒一怔：“收糧？江翁，這是何意？鹽事未平，為何…”

“蠢！”江萬山眼中寒光一閃，“鹽是命，糧更是命！陛下內(nèi)帑的錢都拿去填鹽窟窿了，他拿什么來平抑糧價？一旦糧價飛漲，百姓怨聲載道，朝野物議沸騰，他這引岸置換、與民爭利的罪名，就徹底坐實了！張閣老那邊，不就有更好的刀子遞過去了嗎？到時候，他要么乖乖停下那套把戲，恢復(fù)舊制…要么，就等著天下大亂吧！”

他靠在椅背上，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發(fā)出篤篤的輕響，如同催命的鼓點：“斷鹽，是逼他低頭。抬糧價，是讓他后院起火！雙管齊下，我倒要看看，咱們這位銳意‘維新’的陛下，能撐到幾時？他那點內(nèi)帑銀子，經(jīng)得起幾處烽煙？”

周廷儒恍然大悟，冷汗瞬間濕透了后背，看向江萬山的目光充滿了敬畏和恐懼。這已不是簡單的商賈之爭，而是裹挾著民生命脈、直指帝王權(quán)柄的毒辣殺局！

“江翁高見！下官…下官這就去辦！”周廷儒連忙起身，躬身行禮，匆匆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