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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讀的聲音并不算特別響亮，卻奇異地在嘈雜的市井中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仿佛帶著某種魔力。當(dāng)念到“私通敵國，僭稱北境王”、“獻毒弒君”、“構(gòu)陷忠良三十七人”、“暗害先帝三子”時，那詔書上對應(yīng)的朱紅大字，在日光下似乎真的流轉(zhuǎn)起一層極其微弱的、神圣的金色光暈！空氣中，更隱隱彌漫開一種令人心緒莫名安寧卻又無比專注的清雅淡香！

臺下的人群，起初是死寂的震驚。隨著一條條觸目驚心的罪狀被宣讀，尤其是“通敵”、“弒君”、“殘害宗室”這等聞所未聞的駭人罪行被赤裸裸地揭露，一張張麻木或好奇的臉龐開始扭曲。

“我的天爺！通敵賣國？！”

“弒君？！他…他敢謀害皇上？！”

“陳御史！楊侍郎！原來…原來都是被這老閹狗害死的！他們…他們是忠臣??！”

“三皇子…當(dāng)年說是失足落水，竟然是…是這閹狗下的手？！禽獸不如！”

震驚迅速轉(zhuǎn)化為無以復(fù)加的憤怒！那憤怒如同地火，在市井的沉默中醞釀、奔突。當(dāng)宣讀官念出最后一條“悖逆人倫，殘害宗室”時，一個白發(fā)蒼蒼的老者猛地擠出人群，正是昨日午門前激動叩首的老農(nóng)！他渾濁的老眼迸發(fā)出駭人的光芒，枯瘦的手指向高臺，嘶嘶力竭地哭喊：“閹狗！畜生！我家二小子就是被東廠抓走的！說他誹謗劉公公！活活打死在詔獄?。∩n天有眼！陛下圣明！殺得好！殺得好啊！”

這血淚的控訴如同點燃了火藥桶！

“殺千刀的閹黨！該下十八層地獄！”

“我爹也是被他們害死的！冤?。　?

“燒死他們！挫骨揚灰！”

憤怒的浪潮瞬間席卷了整個西市口！無數(shù)人揮舞著拳頭，唾罵著，哭泣著，積壓了太久太久的怨氣、恐懼和痛苦，在這一刻被這十八條鐵證如山的罪狀徹底引爆！不知是誰，率先將手中的菜葉、雞蛋狠狠砸向高臺下方象征劉瑾的空白處，隨即，爛泥、石塊如同暴雨般傾瀉！仿佛要將那無形的惡魔徹底砸碎！

翰林官們并未阻止這洶涌的民憤，只是肅穆地站立著，任由那代表著閹黨滔天罪孽的詔書，在憤怒的聲浪和投擲物中，被涂抹上污穢，卻又顯得更加神圣不可侵犯。

同樣的場景，在京城九門、在各處告示欄前、在茶樓酒肆說書人醒木拍響的瞬間，瘋狂上演！那十八條罪狀，借助著系統(tǒng)悄然附加的“傳播效果最大化”之力，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和烈度，點燃了整個京城的怒火！劉瑾及其閹黨，徹底被釘在了歷史的恥辱柱上，遺臭萬年！

乾清宮西暖閣。

濃重的藥味幾乎凝固。墨衡被強令躺在偏殿的軟榻上，灌下了一碗?yún)樕琅f蒼白，但急促的呼吸稍稍平復(fù)。他閉著眼，意識卻無比清醒，傾聽著外間隱約傳來的、來自遙遠市井方向的、如同海嘯般的憤怒聲浪。那聲音，是民意，是復(fù)仇的火焰，也是他耗盡心力書寫的罪詔引發(fā)的滔天巨浪。他蒼白的嘴角，極其微弱地向上牽動了一下。值了。

趙琰依舊站在窗前，負手而立。窗外天色陰沉，鉛云低垂，仿佛隨時會壓垮紫禁城巍峨的宮殿。他并未去看那沸騰的京城，意識完全沉浸在系統(tǒng)展開的虛擬界面之中。

【罪詔十八條】傳播網(wǎng)絡(luò)監(jiān)控中…

- 京城核心節(jié)點：情緒峰值突破臨界！【憤怒】指數(shù)：95%，【認同】指數(shù)：89%，【皇權(quán)敬畏】指數(shù)：+25%！

- 州府驛站節(jié)點：信息流高速擴散中，預(yù)計黃昏覆蓋京畿，三日覆蓋全國主要州府。

- 民心沖擊波評估：S級！歷史污名清算完成度：98%！閹黨社會基礎(chǔ)瓦解速度：極快！

- 國運實時變動：+3… +5… +7… +8… +9… 【國運值：-44】！

數(shù)字在跳動，冰冷地量化著人心的向背與帝國的氣運流轉(zhuǎn)。那鮮紅的負值正在被洶涌的民意和鐵血的清算一點點抹平。一股微弱卻真實不虛的暖流，伴隨著國運值的提升，再次悄然注入趙琰的心脈。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這力量，來自于城西那老農(nóng)血淚的控訴，來自于市井中每一個被點燃的憤怒靈魂，來自于這被十八條罪狀撕開黑暗后透出的一線天光。

然而，就在這國運值攀升至【-44】，暖流涌動的剎那——

【警告！檢測到深宮區(qū)域（慈寧宮偏殿方向）異常精神波動！強度：低→中！】

【關(guān)聯(lián)觸發(fā)：詔書關(guān)鍵詞“暗害先帝三子趙玦”、“殘害宗室”！】

【精神屏障檢測：目標(biāo)區(qū)域存在微弱精神屏蔽力場！干擾源：未知！正在嘗試穿透分析…】

趙琰霍然轉(zhuǎn)身！眼中寒芒爆射，死死盯向慈寧宮的方向！又是哪里！昨夜午門“傀儡”之咒的共鳴源頭！此刻，竟因“暗害三皇子趙玦”這條罪狀而再次波動！太后？還是…那個深藏在慈寧宮陰影里，與“傀儡”一詞關(guān)聯(lián)的存在？！

“傀儡”…“殘害宗室”…這兩者之間，究竟有何聯(lián)系？！趙玦之死，難道并非僅僅是劉瑾為鏟除潛在皇位威脅？這深宮之內(nèi)，水到底有多深？！

“陛下！”戚光低沉急促的聲音在暖閣外響起，打斷了趙琰翻騰的思緒。他一身鐵甲未卸，帶著濃重的血腥和硝煙氣息，大步而入，單膝跪地，雙手呈上一份染著幾點暗褐血跡的密報。

“講！”趙琰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

“遵旨！臣率虎賁營肅查東廠衙署及劉瑾府邸，除核心黨羽二十三人伏誅午門外，余者一千四百余人，皆已打入詔獄候?qū)?！抄沒劉瑾府邸，得現(xiàn)銀、金器、珍寶、田契、房契等，初步估算，折合白銀逾一千八百萬兩！另有密室，起獲北狄國書三封，密信一匣，邊防破損輿圖一張！皆與罪詔所列通敵之罪吻合！”戚光的聲音鏗鏘有力，每一個數(shù)字都帶著血與金的沉重。

一千八百萬兩！這個天文數(shù)字，饒是趙琰早有心理準(zhǔn)備，瞳孔也不由得微微一縮。這幾乎是大胤國庫數(shù)年的歲入！盡數(shù)肥了劉瑾這條蛀蟲！

“好！”趙琰眼中厲色一閃，“將通敵密信、輿圖，即刻交予李巖！命其詳查所有關(guān)聯(lián)線索，凡涉事者，無論官職大小，給朕一查到底！抄沒之金銀，除部分充入內(nèi)帑以備急用，余者盡數(shù)封存，待戶部清點后，充入國庫！這筆民脂民膏，該還之于民了！”他的目光掃過榻上氣息奄奄的王承恩，“另，傳朕口諭，著太醫(yī)院院正，不惜一切代價，搜尋天下奇藥、名醫(yī)！王承恩若有不測，太醫(yī)院提頭來見！”

“末將遵旨！”戚光領(lǐng)命，起身欲退。

“慢著，”趙琰叫住他，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冰錐般的穿透力，“加派人手，秘密監(jiān)視慈寧宮偏殿！尤其是…太后身邊，所有可疑之人！動靜，給朕盯死了！一有異常，即刻密報！”

戚光眼中精光一閃，瞬間明白了趙琰的所指。昨夜午門那詭異的共鳴，陛下果然也察覺了！他重重抱拳：“末將明白！虎賁營最精干的‘夜不收’，即刻布控！一只蒼蠅，也休想飛出！”

戚光大步離去，鐵甲鏗鏘聲漸遠。趙琰再次轉(zhuǎn)身，看向窗外。

鉛灰色的云層裂開一道縫隙，一縷慘淡卻執(zhí)拗的陽光，艱難地穿透下來，恰好照亮了乾清宮前漢白玉廣場的一角。那光芒微弱，卻頑強地刺破了沉沉的陰霾。

意識深處，【國運值：-44】靜靜地懸浮著。

十八條罪詔，如同十八條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帝國腐爛的肌體上，撕開了膿瘡，激起了民憤，換來了國運的回升。但烙鐵之下，深藏的毒刺也被觸動。慈寧宮偏殿那異常的波動，如同陰影中窺伺的毒蛇，無聲地吐著信子。

劉瑾的尸骨未寒，午門的血跡未干。一場清算結(jié)束了，但深宮之內(nèi)，另一場更加隱秘、更加致命的較量，才剛剛拉開序幕。趙琰袖中的手指，再次緩緩摩挲著紫檀木盒光滑冰冷的表面。傳國玉璽溫潤依舊，其下蟄伏的龍，似乎感受到了風(fēng)雨欲來的氣息，隱隱發(fā)出低沉的嗡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