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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廷玉死死盯著王承恩，又瞥了一眼氣息奄奄的皇帝，再看向那個被雙重香灰覆蓋、熱氣騰騰的銅盆。他的眼神變幻莫測，如同深潭下的暗流。憤怒、不甘、忌憚、算計…種種情緒交織。他知道，今日，這銅盆里的秘密，是拿不到了。至少，不能當著皇帝和這個看似蠢笨實則狠辣的老太監(jiān)的面，用這種狼狽的方式去拿。

“哼！” 張廷玉重重地冷哼一聲，拂袖震落衣袍上的香灰，動作間帶著壓抑的怒火?！巴豕倚目杉巍?，只是這毛手毛腳的毛病，該改改了！” 他的聲音冰冷刺骨。

他不再看那銅盆，轉(zhuǎn)身面向龍床，對著似乎又要“醒來”的趙琰，深深一揖，語氣恢復了表面的平靜，甚至帶著一絲“沉痛”：“陛下，老臣失儀。殿內(nèi)污穢，實非養(yǎng)病之所。懇請陛下允準，老臣即刻命人清理殿宇，移走…不祥之物?！?他刻意強調(diào)了“清理”和“移走”，目光掃過李巖的尸體和被香灰覆蓋的銅盆?！氨菹慢報w要緊，萬望珍重。老臣…告退?！?最后兩個字，他說得意味深長。

說罷，不再停留，轉(zhuǎn)身大步朝著殿門走去。玄色大氅帶起一陣冷風，卷動著空氣中尚未散盡的香灰氣息和血腥味。他的背影挺拔而決絕，每一步都踏得極重，仿佛要將金磚踏碎。

沉重的殿門被守在外面的小太監(jiān)推開一條縫隙，刺骨的寒風裹挾著雪沫再次涌入。張廷玉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門外的風雪之中。

殿門重新合攏，隔絕了風雪，也仿佛隔絕了那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乾元宮內(nèi)，只剩下燭火燃燒的噼啪聲，陳太醫(yī)粗重的喘息，王承恩壓抑的嗚咽，以及趙琰微弱到幾乎聽不見的呼吸。

王承恩癱軟在地，渾身如同從水里撈出來一般，冷汗浸透了里衣。他看著張廷玉消失的方向，又看看那個被新灰覆蓋、熱氣漸消的銅盆，最后看向龍床上氣息奄奄的皇帝，劫后余生的巨大虛脫感和更深的恐懼同時攫住了他。首輔…絕不會善罷甘休！今日只是暫時退去…

【…外部威脅暫時解除…】

【…新手引導任務：撥亂反正（一）…完成…】

【…國運值+1…當前國運值：-30…抹殺倒計時：7天…】

【…新手引導任務：撥亂反正（二）發(fā)布…】

【任務目標：七日內(nèi)，清除權(quán)宦劉瑾。】

【提示：陰影中的尸體，角落中的秘密，是鑰匙亦是毒藥。】

【時限：7天?！?

【任務成功：國運值顯著提升，解鎖基礎(chǔ)功能模塊。】

【任務失?。核拗髂?，系統(tǒng)強制脫離?！?

冰冷的紫色提示框，無視趙琰緊閉的雙眼和瀕臨崩潰的意識，強行投射在黑暗的視野中央。那鮮紅的“抹殺”二字，如同懸頂?shù)睦麆Α?

與此同時，一股微弱卻無比清晰的暖流，如同寒冬里注入的一絲溫泉，緩緩流淌過他幾乎凍僵的四肢百骸。那是國運值+1帶來的反饋，是系統(tǒng)維生模式在強行修復他千瘡百孔的軀體。雖然微弱，卻讓他破碎的意識，抓住了一絲穩(wěn)定的錨點。

趙琰的眼睫，極其輕微地顫動了一下。

王承恩正掙扎著爬起，想去查看那銅盆，眼角余光卻猛地瞥見——陛下那沾著血污、蒼白如紙的手指，極其輕微地、幾不可查地，動了一下！

不是痙攣！是指尖…似乎…朝著他所在的方向…勾了一下？

王承恩渾身劇震！一股寒意瞬間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他猛地抬頭，看向趙琰的臉。

那張臉依舊死氣沉沉，雙眼緊閉，呼吸微弱。

是錯覺嗎？

不！絕不是！剛才陛下那銳利的眼神…那一聲質(zhì)問…還有此刻這微弱的動作…陛下…陛下他…一直在！

巨大的狂喜和更深的敬畏如同海嘯般淹沒了王承恩！他連滾帶爬地撲到龍床邊，將耳朵湊近趙琰的嘴唇，聲音帶著無法抑制的顫抖，壓得極低極低，如同耳語：

“陛下…陛下…老奴…老奴在…您…您吩咐？”

趙琰的嘴唇，極其艱難地嚅動了一下，氣若游絲，卻清晰地吐出兩個字：

“盆…火…”

盆？火？

王承恩先是一愣，隨即腦中如同電光火石般炸亮！盆！是那個銅盆！火…是要燒掉？！

他猛地回頭，看向角落里那個被新舊香灰覆蓋、骯臟不堪的銅盆！陛下…陛下是要他立刻、馬上、當著所有人的面，尤其是可能還在外面窺伺的耳目，將這個可能藏著驚天秘密的銅盆…付之一炬？！

這…這是要徹底毀掉證據(jù)？還是…另有用意？

王承恩的心臟狂跳起來，幾乎要沖破胸膛。但他沒有任何猶豫！陛下之命，就是天！他掙扎著爬起，踉蹌著沖到銅盆邊，用盡全身力氣，將那沉重的銅盆拖拽到寢殿中央空曠處。

“陳太醫(yī)！火折子！” 王承恩的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

陳太醫(yī)早已被這一連串的變故嚇傻了，聞言下意識地從藥箱里摸出引火用的火折子，抖抖索索地遞過去。

王承恩吹燃火折子，橘黃色的火苗跳躍起來。他看著眼前這個骯臟、沉重、可能藏著李巖用命換來秘密的銅盆，又看了一眼龍床上氣息奄奄卻仿佛在無聲注視著他的皇帝，猛地將火折子投入了盆中厚厚的香灰之上！

干燥的舊灰和帶著油脂的新灰瞬間被點燃！一股濃烈刺鼻、帶著陳腐油脂氣味的黑煙猛地騰起！火焰由小變大，迅速吞噬著盆中的一切！灰燼、油脂、或許還有那未曾露面的銅印和血書…都在火焰中扭曲、變形、發(fā)出噼啪的輕響，最終化作焦黑。

火光跳躍，映照著王承恩那張蒼老、布滿血污和淚痕、卻異常堅定的臉，也映照著龍床上趙琰緊閉雙眼、蒼白如紙的側(cè)臉。濃煙升騰，遮蔽了殿頂?shù)牟世L藻井，也仿佛暫時遮蔽了所有窺探的眼睛和即將到來的腥風血雨。

乾元宮內(nèi)，只剩下火焰燃燒的嗶剝聲，和那無聲卻沉重如山的——

七日歸零倒計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