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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通了?！?劉昊望著湖面冰層下涌動的暗流，“我想從漠河走到曾母暗沙，看看那些地圖上的線條，到底是怎么構(gòu)成這片土地的?！?他說話時，蘇硯清正在收拾畫具，白色羽絨服在雪景中像朵移動的山茶。

掛了電話，劉昊將畫小心卷起。蘇硯清遞來一支炭筆：“如果路過徽州，能不能幫我?guī)K老胡開文的墨錠？” 她的眼睛在雪光下亮晶晶的，“我叫蘇硯清，華夏美院大三?！?

悍馬駛離湖邊時，后視鏡里的小亭越來越小，蘇硯清仍站在雪地里揮手，白色身影與青屏山的雪線融為一體。劉昊打開車載音響，樸樹的《平凡之路》流淌出來，他跟著哼唱，指尖在方向盤上敲出摩斯密碼的節(jié)奏 —— 那是當年在特種部隊時，用來傳遞 “一切安好” 的信號。

雪越下越大，前路漸漸被白色覆蓋。他不知道這場說走就走的旅行會遇見什么，只覺得胸腔里有什么東西正在蘇醒，像冰層下奔涌的湖水，等待沖破桎梏的瞬間。而那幅蘇硯清送的畫，此刻正躺在副駕駛座上，畫中人物仰望的群山，似乎在預示著這場征途的未知與遼闊。

劉昊將帆布包隨意扔在硬座上，帆布與粗布座套摩擦發(fā)出沙沙聲。綠皮火車特有的鐵銹味混著泡面蒸騰的香氣撲面而來，他望著窗外不斷后退的枯樹，聽著車輪碾過鐵軌接縫處規(guī)律的 “哐當” 聲，恍惚間回到了年少時第一次離家的時光。這列沒有空調(diào)的慢車，正載著他駛向華夏最北邊的鄉(xiāng)鎮(zhèn)。

車廂里擠滿了返鄉(xiāng)的旅人，頭頂行李架上塞滿編織袋，不時有花生、紅棗滾落。劉昊旁邊坐著位抱著襁褓的婦人，孩子的啼哭與車廂廣播的報站聲交織。他伸手幫忙扶住即將掉落的搪瓷缸，觸到缸身粗糙的紋路，這才驚覺自己已經(jīng)太久沒碰過這樣的 “老物件”。曾幾何時，他出入的是私人飛機的 VIp 艙，此刻卻與普通乘客擠在搖晃的車廂里，這種反差感讓他莫名心安。

四十多個小時的車程，他看遍了沿途風景從蕭索平原變?yōu)槊ＣＱ┰?。當火車終于抵達終點站，凜冽的寒風像刀子般刮過臉頰，呵出的白氣瞬間凝成冰晶。劉昊裹緊軍大衣，踩著及膝的積雪走向小鎮(zhèn)，靴子陷進雪里發(fā)出 “咯吱咯吱” 的聲響。路燈昏黃的光暈下，低矮的磚瓦房錯落有致，家家戶戶的煙囪冒著裊裊炊煙。

“小伙子，住店不？300 塊錢能住一星期！” 旅店老板娘系著油漬斑斑的圍裙，熱情地招呼他。推開斑駁的木門，屋內(nèi)燒得通紅的火炕驅(qū)散了寒意，墻面上貼著泛黃的明星海報，褪色的福字透著濃濃的生活氣息。劉昊將行李放在掉漆的木桌上，指尖撫過桌面深深淺淺的劃痕，想象著曾有多少旅人在此停留。

夜幕降臨，窗外的雪愈發(fā)密集。劉昊躺在硬邦邦的床墊上，聽著隔壁傳來孩子的嬉笑和大人的談笑聲，突然覺得這種簡單質(zhì)樸的生活，比云溪閣里的奢華更讓人踏實。他望著結(jié)滿冰花的窗戶，在一片寂靜中，終于找到了內(nèi)心渴望已久的寧靜與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