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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布泊？！”胖子像被踩了尾巴的貓，差點從椅子上彈起來，臉上的肥肉都在哆嗦，

“老陳！你他媽真瘋了？！那地方…那地方現(xiàn)在就是個閻王爺?shù)氖程茫↑S沙底下埋著的玩意兒，比粽子還邪性！咱們仨？去填沙子眼兒都不夠！”

“我同意?！备鹪埔碌穆曇敉回５仨懫穑驍嗔伺肿拥捏@呼。

她依舊低著頭，專注地對付著手里最后一只小龍蝦，頭也沒抬，仿佛只是隨口應(yīng)和了一聲“知道了”。

但這三個字，卻像三根冰冷的鋼釘，將我前往羅布泊的決定死死釘在了命運的十字架上。

胖子看看我鐵青的臉，又看看葛云衣那仿佛置身事外的側(cè)影，胖臉上的表情從驚愕到絕望，最后化作一股子破罐子破摔的狠戾。

他猛地一拍油膩膩的桌子，震得蝦殼亂跳，發(fā)出“啪”的一聲爆響。

“行！行！你們倆活祖宗！要去閻王殿開席是吧？胖爺我他媽的豁出去了！舍命陪瘋子！”

他咬牙切齒，腮幫子鼓得像塞了核桃，隨即身體前傾，聲音壓得極低，眼神變得如同荒野里餓狼般兇狠，“

不過，丑話說前頭！去那種鬼地方，沒點壓箱底的硬家伙傍身，別說粽子，就是沙子里鉆出個長了腿的干尸，咱們仨捆一塊兒也不夠人家塞牙縫！全他媽得玩完，骨頭渣子都找不回來！”

他邊說，邊猛地伸出右手，拇指和食指繃直，比劃出一個極其標(biāo)準(zhǔn)、帶著死亡氣息的手槍手勢，對著虛空中某個假想的敵人，“啪”地虛點了一下。

眼神銳利冰冷，再無半分平時的油滑?！凹一铮≌婕一?！必須得弄到！不然，門兒都沒有！”

我和葛云衣都沒吭聲。屋子里只剩下胖子粗重的喘息和葛云衣剝蝦殼的細(xì)微聲響。

胖子把這死寂的沉默當(dāng)成了默認(rèn)，胖臉上擠出一絲“包在我身上”的狠厲。

天剛蒙蒙亮，一絲灰白的光線如同垂死者的喘息，艱難地撕破東邊厚重的鉛云。

院子里還彌漫著一層濕冷的薄霧，黏膩冰冷，像一層半透明的裹尸布，纏繞著枯草和破敗的農(nóng)具。

胖子那屋的門軸發(fā)出一聲短促干澀的“吱呀”，一個臃腫卻異常迅捷的身影便閃了出來。

他換了件深灰色的沖鋒衣，拉鏈拉到下巴，背后一個半空的登山包，帽子壓得極低，帽檐的陰影完全遮住了眼睛，只露出一個緊繃的下頜。

他沒看我們這邊，像一頭嗅到血腥悄然潛行的鬣狗，腳步又輕又快，轉(zhuǎn)眼就融進(jìn)了彌漫的晨霧和尚未散盡的沉沉夜色里，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

屋子里只剩下我和葛云衣。

我癱坐在那張蒙著灰塵、彈簧吱呀作響的舊沙發(fā)上，指尖無意識地敲打著冰涼的啤酒罐。

爺爺昨夜嘶啞的低語，那些淹沒在洪水里的慘叫、祭壇上幽綠燭火映出的雙生血戰(zhàn)、迷霧中倒影船上詭異的笑容……還有葛云衣那句冰冷的“復(fù)制品”、“它能選‘主’”……無數(shù)碎片在腦子里瘋狂攪動、碰撞，熬成一鍋滾燙粘稠、充滿不祥預(yù)感的毒漿。

羅布泊…那片被稱作“死亡之?！钡慕^域，像一張在記憶深處無聲獰笑的巨口，在前方等待著，要將一切吞噬。

葛云衣坐在對面的小馬扎上。那臺老舊的、屏幕帶著雪花點的黑白電視機開著，播放著毫無意義的早間農(nóng)業(yè)節(jié)目，單調(diào)的噪音填充著沉默的空間。

她換了身更利落的靛藍(lán)色舊工裝，襯得皮膚愈發(fā)蒼白。頭發(fā)一絲不茍地束在腦后，露出光潔卻毫無生氣的額頭。

她沒看屏幕，目光渙散地落在某個虛無的點上，屏幕閃爍的雪花在她漆黑的瞳孔里跳動，像破碎的星河。整個人像一尊被遺忘在時光角落的、冰冷的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