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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北京的四合院已是凌晨兩點十八分。

走廊里的古董座鐘剛敲完第二下，齒輪卡住的聲響像極了年夜飯時趙爺爺?shù)目人?。趙母的臥室泄出一道暖黃的光，斜斜切在波斯地毯上，我踩著自己的影子經(jīng)過時，聽見里面?zhèn)鱽韷旱偷臓巿?zhí)：

\"...休學(xué)一年，海德堡大學(xué)也延期一年申請...\"這是管家老周的聲音，帶著文件翻動的沙沙響，\"但教授說解剖學(xué)席位不等人...\"

趙母的翡翠佛珠突然砸在桌面上，清脆如冰裂：\"等生完再去！\"

我貼著墻根挪步，腹部傳來細微的抽痛。梳妝臺的鏡面映出自己蒼白的臉，原本放著雅思詞匯書的位置，此刻擺著個紫檀錦盒。掀開時鉸鏈發(fā)出輕微的\"咔嗒\"聲，純金長命鎖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明遠得先領(lǐng)證。\"趙母的嗓音突然拔高，\"孩子沒法上戶口，這事不能再拖了？\"

樓下突然傳來機車轟鳴。透過蕾絲窗簾，我看見趙明遠的哈雷歪倒在庭院里，前輪還在空轉(zhuǎn)。他正把安全帽砸向枯山水，白石子飛濺起來，驚醒了廊下的畫眉鳥。

錦盒底層壓著張產(chǎn)科預(yù)約單，北京協(xié)和的紅色公章刺得眼睛發(fā)疼。日期欄龍飛鳳舞寫著\"正月初八\"，墨跡新鮮得能嗅到派克鋼筆水的味道——那是趙母最愛的英國古董款，她總說這種藍黑墨水\"夠莊重\"。

窗外，新年的第一場雪越下越大。弟弟打來電話，說教授家的小女兒教他包了湯圓。我想象著父親和小張在老家的木匠房里守歲，刨花應(yīng)該堆了滿地，就像我此刻碎了一地的學(xué)生證、解剖筆記、還有那本翻爛的德語詞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