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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劫后燼（下）

劫后的大荒，空氣中彌漫著揮之不去的血腥味與焦土氣息。江沉舟背著藥簍穿行在岷山村落間，青竹杖每敲擊地面一次，杖頭鑲嵌的綠松石便泛起微光，驅(qū)散著幸存者體內(nèi)殘留的混沌毒氣。他蹲下身替斷腿的老嫗包扎傷口時，對方布滿老繭的手突然緊緊攥住他的衣袖：\"小哥，可瞧見我家虎娃？穿紅肚兜，虎頭帽上繡著...\"話音戛然而止，江沉舟望著老人渾濁的瞳孔漸漸渙散，喉間涌上的承諾最終化作沉默的點頭——他在三日前便已尋到那具小小的尸體，虎頭帽上的金線在混沌侵蝕下只剩焦黑殘跡。

葉青崖跪坐在阿寧墳前，顫抖的指尖撫過碑上歪斜的刻痕。這是她親手所刻，指甲縫里還嵌著未洗凈的青石碎屑。新植的桃樹苗在夜風(fēng)中搖曳，突然亮起的狐火驚飛了棲息的夜梟。她猛地轉(zhuǎn)頭，卻只看見阿寧常戴的那朵珊瑚發(fā)飾，靜靜躺在墳前——不知哪個弟子悄悄放置在此。記憶如潮水翻涌：阿寧初次凝成狐火時，雀躍地將滾燙的火苗捧在掌心，燒得自己齜牙咧嘴卻仍逞強：\"師父快看！我能保護你啦！\"如今那簇曾溫暖過青丘無數(shù)個寒夜的狐火，早已湮滅在血瞳使的獰笑中。

東海的星螺秘境深處，汐音將瀾音的鱗片供奉在珊瑚祭壇上。每當(dāng)潮汐漲落，鱗片便會投射出虛幻的光影，重現(xiàn)那位傳奇首領(lǐng)最后一戰(zhàn)的英姿。老鮫人顫巍巍地獻(xiàn)上剛捕撈的月光貝：\"少主，當(dāng)年首領(lǐng)也是在這般月夜下，孤身闖入歸墟的...\"話音未落，整片海域突然泛起幽藍(lán)光芒，數(shù)以千計的新生星螺從海底升起，螺殼上的星紋竟拼湊出瀾音最后的遺言\"混沌滅，仙路始\"。汐音撫摸著溫潤的螺殼，魚尾鱗片簌簌而落——那是鮫人一族悲傷到極致的征兆。

玄冰宮廢墟下，洛冰璃在冰棺中緩緩睜眼。四周懸浮的冰晶映出她蒼白如紙的面容，腰間寒玉青竹劍的殘片突然發(fā)出清鳴。她強撐著起身，卻在踏出冰棺的瞬間跪倒在地——玄凌長老臨終前注入她體內(nèi)的冰魄之力正在消散，經(jīng)脈中撕裂般的疼痛讓她眼前陣陣發(fā)黑。但當(dāng)她望向窗外融化的玄冰瀑布，看見幸存弟子們在殘垣斷壁間艱難重建的身影時，眼神重新變得堅毅。她拾起一塊冰棱，在宮墻刻下第一道劍痕：\"玄冰宮的仇，我定會親手討回。\"

幽冥海深處，黑袍人凝視著銅鏡中江沉舟的影像，掌心的混沌殘片突然發(fā)燙。鏡中，江沉舟正在為村民分發(fā)草藥，腰間半塊玉佩泛起微弱的共鳴。\"歸墟鑰匙...終于要湊齊了。\"他沙啞的笑聲在空蕩蕩的宮殿回蕩，暗金色鎖鏈自動纏繞上他的手臂，勒出深可見骨的血痕。而血瞳使則在另一間密室中，將新剝下的守淵人皮膚制成人皮燈籠，看著燈籠中跳動的怨靈火焰，她發(fā)出滿足的低笑：\"下一次，我要把葉青崖的狐皮做成最精致的法器。\"

夜幕降臨，大荒各地的幸存者們不約而同望向幽冥海方向。江沉舟腰間的玉佩灼痛難忍，他握緊拳頭，指縫間滲出的鮮血滴落在地，瞬間凝結(jié)成冰晶。葉青崖的兩尾狐尾突然炸起，狐火不受控制地暴漲；汐音供奉的瀾音鱗片發(fā)出刺耳的嗡鳴；洛冰璃刻下的劍痕滲出冰藍(lán)色血液。一場比之前更洶涌的風(fēng)暴，正在黑暗中翻涌聚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