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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外秋風(fēng)掠過檐角銅鈴，成王望向階下衰草，語氣蒼涼：\"御史查案如神，可曾想過 —— 江西茶農(nóng)被圈的良田，地下三尺便是鐵礦；德佑帝寒夜里的炭盆，燒的是我封地的煤塊。這天下礦脈，早已織成大網(wǎng)，被困住的，又何止我一人？\"

謝淵的筆尖在《宗室條例》上劃出深痕，卷宗里德佑帝咳血的帕子上，確實有枇杷膏的油漬：\"但印信上的礦砂銹跡 ——\" 他取出放大鏡，\"秦王印含黑駝山鐵礦，趙王印藏隴右錫斑，這些都是諸王私礦的標記。\"

成王忽然笑了，笑聲里混著秋霜的冷：\"御史大人查的是印信，還是礦脈？\" 他望向謝淵袖口的補丁，\"當年在江西，您為抗稅茶農(nóng)請命時，可知道那些被圈的良田下，埋著能鑄五千副甲胄的鐵礦？\"

殿外秋風(fēng)卷起落葉，謝淵望著成王青衫下隱約的箭傷 —— 那是三年前北疆救駕時，為保護德佑帝留下的。他忽然明白，那些銅印不是謀逆證據(jù)，是一個藩王在礦脈與親情間，試圖搭建的最后橋梁。

御史臺驗功房內(nèi)，松明火把將謝淵的影子投在《皇輿礦脈圖》上。他對著竹葉上的 \"永興十七年秋\"，放大鏡下的 \"秋\" 字末筆多了一折：\"這是德佑帝的筆勢，生母崩于秋日，所以每寫 ' 秋' 字必折筆。\"

周正抱著新譯的密信闖入，信箋殘片上的墨跡泛著孔雀石綠：\"大人，密信里的 ' 黑駝山礦脈三分 '，和銅印上的礦砂配比一致。\" 謝淵的手指劃過 \"三分\" 二字，墨色深淺變化對應(yīng)著礦料比例：\"成王不是要分礦脈，是想按份額給德佑帝留條活路。\"

窗外，宗人府的圍墻投下冰冷的影子。周正低聲道：\"玄夜衛(wèi)報，秦王邸今晚運出三車木炭，車轍印和成王邸的礦車一樣寬。\" 謝淵的筆尖在黑駝山旁點下紅點，那正是成王箱底暗格的尺寸 —— 表面是木炭，底下怕是藏著能鑄幣的礦砂。

宗人府角門關(guān)閉時，成王接住一片飄落的竹葉，葉尖的朱砂已被夜露洗淡。他摩挲著木箱里的《楚辭》，德佑帝當年的話在耳邊響起：\"《九章》者，九死未悔之心也。\" 箱板內(nèi)側(cè)的《憶王孫》刻痕，在月光下泛著微光，最后一句 \"不歸來，空教子弟悲\"，被他的指甲磨得發(fā)亮 —— 那是德佑帝被廢時，他在東宮墻外默誦的句子。

御史臺的燭火映著三枚銅印，謝淵忽然發(fā)現(xiàn) \"太子府典寶\" 印的穿帶孔內(nèi)，嵌著極小的八面體礦砂 —— 那是德佑帝封地獨有的伴生礦。\"原來如此，\" 他輕聲道，\"成王是想借諸王礦脈，為舊主換些安穩(wěn)歲月。\"

但在諸王眼中，礦脈就是權(quán)柄。謝淵將證物歸入匣中，遠處傳來打更聲 —— 雖曾想去除，卻終是王朝的背景音。成王的罰，是礦脈之爭的又一道傷口，九王奪嫡的棋盤上，親情如秋露，終將凝結(jié)成權(quán)力的霜。

當夜，御史臺驗功房內(nèi)，謝淵用磁石吸附銅印銹粉，八面體結(jié)晶在月光下閃爍，這是德佑帝舊封獨有的伴生礦。周正呈上剛破譯的密信，殘片上 \"黑駝山三分\" 的墨色濃淡，竟暗合礦料配比：\"大人，這是用鐵礦粉調(diào)墨，以礦脈份額作密語。\"

謝淵忽然想起成王箱底的《楚辭》，書頁間夾著的枯葉，葉脈走向與德佑帝封地的礦洞圖完全一致。\"他不是結(jié)黨營私，是想用礦脈為籌碼，換舊主余生安穩(wěn)。\" 他的筆尖在《宗室條例》\"廢為庶人\" 四字上劃出深深的痕跡。抬眼望向窗外，宗人府圍墻的陰影里，有人正用礦砂在墻根畫圈 —— 那是諸王私礦聯(lián)絡(luò)的暗號，昭示著這場奪嫡暗戰(zhàn)遠未結(jié)束。

宗人府的銅漏滴至子時，成王獨坐禁室，借著月光翻閱《楚辭》。指尖撫過箱板內(nèi)側(cè)的《憶王孫》，最后一句已被磨得發(fā)亮，七年前在咸安宮墻外，他聽見德佑帝吟誦 \"路漫漫其修遠兮\" 的聲音，仿佛又在秋夜里回蕩，悠長而悲愴 。這場因礦脈、因情義而起的紛爭，在宗人府的高墻內(nèi)暫時落幕，卻在九王奪嫡的棋局上，投下了更濃重的陰影。

卷尾

太史公曰：觀成王之罰，知宗親之親不敵礦脈之重。三枚銅印，鑄的是舊主之情；一片竹葉，刻的是護主之心。然礦脈所至，親情讓路，諸王眼中，權(quán)柄重于血脈。謝淵于墨痕中辨舊誼，在礦砂里察隱情，卻難阻皇權(quán)與礦脈的絞殺。德佑之秋，宗人府霜葉紛飛，九王奪嫡的長卷上，又添一筆宗親相煎的血色注腳。礦脈不絕，爭斗不止，大吳的天家骨肉，何時能掙脫礦砂的枷鎖，重拾一絲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