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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首語

《吳史?選舉志箋注》載：永興十三年秋闈，棘闈舞弊案驟發(fā)，如巨石投湖，激蕩朝堂風云。御史謝淵援引《工部顏料譜》《天工開物?殺青篇》等典籍，從墨錠礦物成分、銀票纖維特質(zhì)、織物經(jīng)緯紋路等微末之處入手，層層拆解舞弊背后的權力交易網(wǎng)絡。諸王為奪嫡位，或設局嫁禍，或巧言自辯，在筆墨紙絹間展開激烈博弈。這場圍繞科舉公正的較量，不僅關乎萬千學子前程，更將九王奪嫡的復雜局勢推向新的高潮。

大道如青天，我獨不得出。

羞逐長安社中兒，赤雞白雉賭梨栗。

彈劍作歌奏苦聲，曳裾王門不稱情。

淮陰市井笑韓信，漢朝公卿忌賈生。

君不見昔時燕家重郭隗，擁篲折節(jié)無嫌猜。

劇辛樂毅感恩分，輸肝剖膽效英才。

昭王白骨縈蔓草，誰人更掃黃金臺？

行路難，歸去來！

永興十三年秋，某日巳時。御史臺驗功房內(nèi)，檀木架上擺滿陶制坩堝與青銅量器，墻角的《工部顏料譜》翻開至朱砂配比專章，書頁間夾著的銀杏葉書簽微微顫動。謝淵盯著趙王呈送的舞弊試卷，朱批字跡在陽光下泛著暗紅光澤，仿佛凝固的血跡。

“取琉璃放大鏡、青銅研缽?！?他聲音低沉，喉結微微滾動。周立匆匆取來器具時，不小心碰倒案頭竹簡，清脆的撞擊聲讓屋內(nèi)氣氛愈發(fā)凝重。謝淵用銀針挑起指甲蓋大小的墨漬，放入研缽細細研磨，粉末間閃爍的金色微粒讓他瞳孔微縮：“朱砂印泥含辰砂與明礬，此為成王私藏墨錠‘丹霞赤’的獨門配方。還記得那年義倉案，成王賬冊朱批正是用的此墨，沒想到竟在此處重現(xiàn)?！?

他的目光移至試卷邊角修補處，鑷子夾取的黏合劑在陶制坩堝中融化，特殊松脂的氣味與三年前偽造通敵文書案的樣本如出一轍?！啊短旃ら_物》載，廬山松脂需經(jīng)七蒸七漉方得此質(zhì)，如此精細工藝，絕非尋常作坊可為?！?當密封條在火盆上融化，刺鼻的硫化物氣味彌漫整個房間時，謝淵猛地將檢測結果摔在案上，震得青銅量器叮當作響：“某鐵坊非法淬火工藝的特征！趙王這是用成王墨料定罪、敵營蠟封固證，好一出‘借刀殺人’的毒計！他妄圖借科舉舞弊案打壓成王，從而在奪嫡之爭中占得先機?！?想到趙王在背后的陰謀算計，他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心中的怒火幾乎要噴薄而出。

未時，陽光透過驗功房的雕花窗欞，在鋪滿賄賂銀票的長案上投下斑駁光影。謝淵戴著鹿皮手套的手微微發(fā)抖，這些銀票承載的不僅是金錢交易，更是學子們的寒窗苦讀與國家的未來。他舉起一張銀票迎向陽光，紙漿中若隱若現(xiàn)的白色顆粒在光束中閃爍，宛如隱藏的秘密等待被揭開。

“取《輿地紙坊考》，準備水浮法檢測?！?他的聲音冷靜而堅定。當銀票在清水中浸泡半個時辰后，謝淵小心翼翼地用竹篩濾出沉淀物，放在特制的青銅薄片上?！昂８驓し勰?，此為閩廣沿海紙坊特用填料，與早年私鑄錢幣文書用紙同源。這些紙坊背后，怕是有不法之徒在暗中操控?！?

放大鏡下，銀票水印云紋與錢莊密檔中的防偽圖譜嚴絲合縫，他的眉頭皺得更緊：“如此精密的水印工藝，定有內(nèi)鬼相助?！?檢測票面值墨色時，孔雀石綠礦粉在顯微鏡下呈現(xiàn)出獨特的六方晶系結構，與當?shù)劂~礦伴生礦成分完全相同：“這是地域特有的礦料，背后牽扯的勢力范圍恐怕超出想象?！?

當發(fā)現(xiàn)票根印章印泥摻入的松脂，與操縱輿論的香墨同款時，謝淵猛地拍案而起，長案上的銀票紛紛揚起：“地域造紙、礦料印泥、輿論墨料，一條完整的賄賂證據(jù)鏈！這些銀票不僅是行賄的憑證，更是各方勢力勾結的鐵證！從造紙坊到錢莊，從礦場到輿論喉舌，背后定有一張龐大的利益網(wǎng)絡。” 他仿佛看到了行賄者與受賄者在密室中交易的場景，權貴們?yōu)榱怂嚼烈廑`踏科舉制度，將無數(shù)寒門學子的夢想碾碎，這讓他對這種腐敗行為感到深惡痛絕。

申時，金鑾殿內(nèi)氣氛緊張得仿佛能擰出水來。楚王蕭權展開 “寒門資助簿” 時，絲綢摩擦的窸窣聲在寂靜的大殿中格外刺耳。謝淵上前兩步，官靴踏在青磚上的聲音沉穩(wěn)有力，每一步都像是在丈量真相與謊言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