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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中大臣紛紛交頭接耳。謝淵趁機翻開油紙,露出內(nèi)層細密的纖維:\"諸位請看,\" 他的聲音如同利劍劃破紙頁,\"纖維間嵌著未碾碎的松針脈絡(luò),\"手指輕點紙背的褐色斑點,\"此乃松脂浸透所致,\" 忽然抬頭望向永熙帝,\"與齊王青州榷場歷年呈送戶部的文書用紙,\" 喉結(jié)滾動,\"出自同一抄紙池。\"

齊王蕭杼的蟒袍下擺無風(fēng)自動,他忽然想起榷場主管曾提及造紙坊的密約 —— 為防偽造,每批紙必摻松針。但他萬萬沒想到,這個自以為隱秘的防偽手段,此刻竟成了指認自己的鐵證。\"更緊要的是,\" 他抖出大理寺仵作的驗紙報告,\"此紙浸過井水后,\" 指尖劃過紙面的水痕,\"析出的礦物成分,\" 目光掃過鎮(zhèn)刑司班列,\"與大理寺古井的硫磺含量

殿中傳來此起彼伏的抽氣聲,如秋風(fēng)吹過枯枝。謝淵從漆盤底層取出火漆印模,銅制模具在陽光下泛著冷光:\"刺客所用火漆,\" 他的指尖敲在模子凹陷處,發(fā)出清越的鳴響,\"經(jīng)刑房煅燒化驗,\" 指尖挑起半粒赤紅色礦粉,\"赤焰礦含量三成七,\" 目光掃向齊王腰間的鎏金印匣,\"與齊王五年前私鑄錢幣的火漆配比,分毫不差。\"

陳素適時展開驗傷格目,素白的紙頁映著窗外天光:\"刺客齒間青金石,\" 他的手指劃過太醫(yī)院紅筆批注,\"其硫含量、金箔嵌入角度,\" 忽然抬頭望向永熙帝,\"與臣三年前查封的齊王榷場走私賬本,\" 指尖重重按在 \"和林密礦\" 四字上,\"記載的毒物特征,\" 一字一頓,\"完全吻合。\"

齊王蕭杼的后背狠狠撞上蟠龍柱,玉扳指跌落的聲響在寂靜的殿中格外刺耳。他盯著謝淵手中的火漆印模,仿佛看見鑄錢案的火漆印在模子上重現(xiàn) —— 這個總是低頭看卷宗的御史,總能從最微小的痕跡里,扯出他費盡心思掩蓋的線頭。

暮色給大理寺的飛檐鍍上金邊,陳素倚著井欄,看謝淵用竹竿挑起最后一頁殘冊。井水漫過他胸前的瘀青,涼意滲進官服,卻不及心中的寒涼。

\"鎮(zhèn)刑司指揮使的尸體,\" 謝淵遞過浸著血漬的密信,封泥上的虎頭紋已模糊,\"左手握著火漆碎塊,右手掐著自己的舌根。\"

陳素接過密信,指尖劃過信末的 \"齊王親啟\",忽然發(fā)現(xiàn)封泥裂痕里嵌著赤焰礦粉:\"所以玄夜衛(wèi)的調(diào)令,\" 他望向?qū)m墻方向,那里正升起裊裊青煙,\"都是先用真印拓模,再用赤焰礦粉偽造。\"

謝淵點頭,指尖摩挲著火漆碎塊:\"更妙的是,\" 他指向賬冊上暈開的 \"齊王\" 二字,\"陳大人投井時,\" 忽然輕笑,\"井水的硫磺正好激活了礦粉,讓這兩個字,\" 目光灼灼,\"自己顯了形。\"

陳素摸了摸井沿的青苔,冰涼的觸感讓他想起投井時的窒息感:\"當年在江西,\" 他忽然開口,\"老茶農(nóng)們用艾草熏我的官轎,說能驅(qū)邪。\" 望著井中月影,\"現(xiàn)在才明白,最厲害的邪祟,\" 手指劃過賬冊,\"從來都在朝堂之上。\"

謝淵沉默片刻,忽然將火漆印模插入井臺石縫:\"所以您用命護下的不是賬冊,\" 他的聲音輕得像晚風(fēng),\"是讓律法照進黑暗的縫隙。\"

陳素站起身,官服上的水痕在暮色中泛著微光:\"下次再遇刺客,\" 他拍了拍謝淵的肩膀,\"記得提醒韓王,\" 望向西南角破損的角門,\"御林軍的箭,該換更鋒利的了。\"

謝淵看著他走向刑部的背影,火漆印模在石縫中微微顫動,仿佛在回應(yīng)主人的決心。井水中的月影碎了又聚,正如這詭譎的朝堂,總有清光,能穿透層層迷霧。

卷尾

太史公曰:陳素投井,非為沽名,實為護律法之骨;韓王死戰(zhàn),非為爭寵,實為全宗室之誼。觀其驗?zāi)婕?、析毒比印,無不合乎《洗冤集錄》之法。齊王機關(guān)算盡,終敗于細節(jié)之察,可見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然鎮(zhèn)刑司暗通、玄夜衛(wèi)附逆,足見官官相護之疾已入膏肓。謝陳二人,以文弱之軀,扛鼎刑名之重,此等孤膽,當書于《循吏傳》首篇,令后世知:律法不可侮,忠良不可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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