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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首語

《吳史?宗藩志》載：\"親王就藩，例賜莊田千頃，然永熙朝宗藩莊田多逾制，且與榷場、礦脈勾連。秦王蕭槿邀韓王、成王密會暢春園，表面論莊田分布，實則圖聯(lián)宗籍之力。\" 當血滴子劃破秋夜的寂靜，暢春園的假山石上留下的血書，正揭開九王奪嫡中情報戰(zhàn)的血腥序幕。

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可以調(diào)素琴，閱金經(jīng)

永熙十三年小雪前一日，暢春園的素心梅剛結(jié)花苞。秦王蕭槿的玄色披風拂過九曲橋的漢白玉欄桿，腰間玉佩 \"長樂\" 二字在燈籠下若隱若現(xiàn)。他駐足太湖石畔，聽著身后韓王蕭檸的靴聲 —— 比約定時辰早了一刻，這是對方一貫的謹慎。

\"秦王殿下深夜相召，\" 韓王的聲音混著呵出的白氣，\"可是為了山東莊田圖？\" 他手中的檀木匣刻著麥穗紋，正是宗人府專用的莊田清冊匣。

成王蕭櫟的青竹紋燈籠遠遠飄來，衣袂帶起的風驚落半片殘葉：\"二位殿下，\" 他的目光掃過假山后陰影，\"暢春園的更夫，\" 頓了頓，\"今夜該是玄夜衛(wèi)當值吧？\"

三人在水榭坐定，秦王展開的莊田圖邊角泛著新折痕，十三處王府封地用不同顏色標注：\"諸位請看，\" 他的手指劃過齊王封地，\"青州莊田本應五千頃，\" 墨筆在 \"榷場\" 二字上圈了三圈，\"實占卻過萬，且與...\"

二、血書驚變

話音未落，西南角瓦當碎裂聲如冰裂空。成王腰間 \"龍吟\" 劍鞘輕顫，三寸青鋒已破鞘而出，映得素心梅影搖曳。三道黑影挾著北風撲入，手中短刃泛著孔雀藍毒光 —— 此乃齊王私軍 \"天狼營\" 獨有的淬毒兵器，刃口淬著北元蛇毒，見血封喉。

韓王蕭檸手中的青瓷茶盞應聲擲出，滾水潑在為首刺客面門，碧螺春的清芬混著皮肉灼傷的焦臭在室內(nèi)炸開。刺客悶哼一聲，衣襟上的狼首暗紋隨肢體動作隱現(xiàn) —— 與鑄錢案中火漆印上的紋路分毫不差。

秦王蕭槿趁亂扯斷金絲簾，十二道銅環(huán)撞擊聲如急雨打荷。成王朝前半步，劍尖直取刺客咽喉，卻見對方肩甲泛起冷光 —— 精鐵護肩上的北斗紋，正是北元狼衛(wèi)的制式裝備。刺客短刃掃向他手腕，破風聲響如狼嚎，成王旋身使出大理段氏 \"凌波微步\"，劍鋒在護肩上擦出火星，濺落的鐵屑竟帶著赤焰礦的藍光。

\"留活口！\" 秦王的喝令被金屬交鳴聲吞沒。最后一名刺客欺身直取秦王面門，韓王情急之下甩出檀木匣，匣中莊田清冊紛飛如雪。匣子擊中刺客手腕的瞬間，韓王靴底踢翻炭火爐，通紅的炭塊飛濺在刺客衣袍上，火舌舔過處，內(nèi)里繡著的銀線狼首暗紋畢現(xiàn) —— 與齊王榷場封條上的印記完全一致。

為首刺客見同伴倒地，咬破口中蠟丸，黑血混著毒囊碎片噴向莊田圖。成王劍鞘橫揮，重重擊在刺客后頸，對方悶聲倒地時，手腕內(nèi)側(cè)的虎頭刺青映入眼簾 —— 與鑄錢案中被滅口匠人的刺青如出一轍，連虎目下方的三點朱砂痣都分毫不差。更令人心驚的是，假山石上用刺客鮮血寫成的 \"泄密者死\" 四字，筆鋒帶著北地狼毫特有的粗獷，墨痕中隱隱透出赤砂密的暗紅顆粒。

子時三刻，宗人府獄室的銅燈將成王的影子投在石墻上，恍若囚籠。他盯著刺客尸身，指尖撫過對方后頸的朱砂痣 —— 這是齊王私軍 \"天狼營\" 的標記。\"去調(diào)玄夜衛(wèi)今年的刺青記錄，\" 他對大理寺卿陳素說，\"尤其齊王麾下的 ' 天狼營 '，查清楚刺青的朱砂配比。\"

陳素的指尖在驗尸格目上停留片刻，燭火將他眼下的青黑投在石墻上，恍若兩道深溝。他展開浸透藥香的驗尸報告，十二道朱砂批注在泛黃紙頁上格外刺目：\"三具尸體的門齒內(nèi)側(cè)，\" 他的手指劃過牙齦處外翻的裂痕，指甲幾乎陷入紙頁，\"皆嵌著北元青金石瑪瑙 ——\" 忽然舉起盛著碎玉的銅盞，\"與去年大同關(guān)截獲的細作所用，同屬和林密礦所產(chǎn)，且每顆瑪瑙內(nèi)側(cè)都鑿有米粒大的凹點。\"

成王湊近細看，發(fā)現(xiàn)瑪瑙碎屑中混著細小的金箔：\"這是...\"

\"北元右賢王的賞賜。\" 陳素的聲音低得像浸了水的火漆，\"只有直屬細作才能佩戴。\" 他翻到驗傷格目末頁，用銀簽挑起刺客舌根，只見舌下三粒朱砂點呈品字形排列：\"此等朱砂配比，\" 他沾取樣本涂在驗毒紙上，紙面泛起青斑，\"與東宮藥房的 ' 守宮砂 ' 相近。\" 更蹊蹺的是，仵作從刺客指縫里篩出的絹纖維，經(jīng)藥汁浸泡后顯出血字：\"莊田\" 二字的筆鋒轉(zhuǎn)折處，留有與太子前日奏報相同的壓痕。

石燈籠的光透過鐵窗，在陳素臉上劃出明暗交界。他指著刺客手腕的虎頭刺青，指尖掠過刺青邊緣的滲色：\"看似與齊王鑄錢案匠人一致，\" 忽然取出鑄錢匠的驗傷記錄，\"但墨色里摻的赤焰礦粉，\" 用銀針挑起刺青殘墨置于火上，青煙中泛著異樣的藍光，\"比匠人刺青多出兩成 ——\" 話尾隱在炭火噼啪聲中，卻讓成王聽懂了未說之言：有人刻意模仿齊王私軍標記。

\"大人，\" 獄卒突然呈上半片密信，\"從刺客靴底夾層發(fā)現(xiàn)的。\" 陳素接過時，發(fā)現(xiàn)信紙上的折痕是東宮常用的三疊法，展開后只見 \"秦王礦脈\" 四字，落款處的印泥經(jīng)水浸后顯露出太子太保屬官的刻痕。他的手指在 \"礦脈\" 二字上摩挲，墨跡滲透紙背的力度，與太子近臣的書寫習慣別無二致。

成王盯著素絹上的隱墨殘字，忽然想起三日前在御花園，太子曾抱怨齊王莊田逾制。此刻素絹在燭火下顯形的字跡，與太子袖口殘留的香露氣味，共同在驗尸房的藥氣中交織。\"將這些證物封存，\" 他忽然開口，聲音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冷硬，\"包括刺青殘墨、朱砂樣本 ——\" 目光掃過陳素手中的密信，\"和信紙上的壓痕。\"

陳素知道，成王已察覺這起刺殺案的復雜。當北元瑪瑙的金箔、東宮朱砂的毒性、模仿刺青的礦粉在驗尸格目上匯聚，他忽然明白，齊王的栽贓術(shù)里，藏著將太子拖下水的毒計。那些看似確鑿的證據(jù)，不過是浮在水面的浮沫，真正的暗流，正裹挾著太子黨與齊王黨的明爭暗斗，向宗人府的獄墻涌來。

成王的指尖在石桌上敲出急點，目光掃過獄卒腰間的鎮(zhèn)刑司腰牌 —— 那是永熙帝新設立的監(jiān)察機構(gòu)，此刻卻泛著詭異的光。他忽然想起，午后曾在御花園撞見齊王與鎮(zhèn)刑司指揮使低語，對方袖口沾著的朱砂粉，正與刺客指甲縫里的相同。\"去查鎮(zhèn)刑司最近三個月的用印記錄，\" 成王忽然開口，\"特別是調(diào)派玄夜衛(wèi)的手令。\"

次日卯初，永熙帝的御案上擺著染血的莊田圖和十三份宗人府密報。他盯著 \"泄密者死\" 四字，冕旒下的目光掃過殿下諸皇子：\"親王夜會，\" 聲音里帶著冰碴，\"成何體統(tǒng)！\" 忽然拍向《皇明祖訓》，\"莊田逾制已是重罪，\" 又指向血書，\"竟還牽扯北元細作！\"

秦王正要分辯，永熙帝已甩下圣旨：\"統(tǒng)統(tǒng)閉門思過！\" 目光轉(zhuǎn)向大理寺卿，\"你主查此案，\" 又看向宗人府丞，\"協(xié)同鎮(zhèn)刑司，\" 特意加重語氣，\"若再出現(xiàn)泄密，\" 手指劃過血書，\"罪同謀逆。\"

退朝時，成王留意到齊王的袍角沾著新鮮朱砂粉，與刺客指甲縫里的別無二致。而鎮(zhèn)刑司指揮使經(jīng)過時，腰間玉佩輕響 —— 正是昨夜暢春園刺客攜帶的同款。他忽然明白，這起血案，不過是齊王借北元細作之手，行栽贓嫁禍之實。

晌午的刑部，謝淵對著莊田圖上的血字皺眉。驗印錐輕點 \"泄\" 字末筆，發(fā)現(xiàn)墨跡里混著赤焰礦粉：\"這是北元狼衛(wèi)的密墨，\" 他對周立說，\"去查齊王最近三個月的礦脈交易，特別是赤焰礦的流向。\" 忽然想起鑄錢案中的火漆印，\"再調(diào)鎮(zhèn)刑司今年的用印記錄，對比玄夜衛(wèi)調(diào)令上的印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