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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首語

《周易?系辭》云：\"仰則觀象于天，俯則觀法于地。\" 謝淵既見工地之慘狀，必當(dāng)追根溯源，于典籍案牘間尋貪腐脈絡(luò)。屈原《離騷》言 \"紛吾既有此內(nèi)美兮，又重之以修能\"，正合此心 —— 當(dāng)少年清吏以赤子之誠查核秋毫，以家學(xué)之能辨析真?zhèn)危切┍淮泣S涂改的字跡、被墨汁掩蓋的數(shù)字，終將成為刺破黑幕的鋒芒。

紛吾既有此內(nèi)美兮，又重之以修能

永熙二年七月廿七，暮色初合，工部典籍室的銅鎖在謝淵手中輕輕轉(zhuǎn)動。自工地歸來后，他已連續(xù)三夜在此值守，待更夫敲過戌初梆子，便借著月光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樟木香混著霉菌味撲面而來，十二架檀木書柜如衛(wèi)士般矗立，其中第三架第二層，藏著至關(guān)重要的《皇城修繕志》。

火折子亮起的瞬間，謝淵瞳孔驟縮。泛黃的絹畫上，西華門地磚明標(biāo)注 \"西域漢白玉，每方三百錢\"，可他在工地撿到的碎磚，分明是本地青石刷漆而成，市價不過五十錢。更詭異的是，\"元興十七年修繕\" 的記錄被人用雌黃涂改，露出底下 \"永熙元年補記\" 的字跡 —— 這是貪吏偽造舊賬的慣用手法。

\"《物料采購賬》天興十七年卷...\" 謝淵在書柜深處找到賬冊，封面火漆印已開裂，顯然被人頻繁翻閱。翻開后，\"揚州磚窯\" 的采購價竟比市場價高七倍，經(jīng)辦人簽押處赫然蓋著太府寺卿王崇年的私章。他忽然想起父親舊案宗里，也有相同的簽押樣式 —— 二十年前的漕運貪腐案，正是此人主導(dǎo)調(diào)查。

謝淵將《修繕志》與《采購賬》并列，用銀針刺破指尖，以血為墨標(biāo)注可疑處：\"地磚單價虛增五百工期延長三倍 物料折耗率達四十\"。當(dāng)翻到 \"木料采買\" 章節(jié)，記載著 \"紫檀木五千根，實得松木三千根\"，批注欄卻寫著 \"水陸遭劫，例得免賠\"，字跡與陳升如出一轍。

窗外忽有貓頭鷹啼叫，謝淵吹滅火折，貼墻靜聽。腳步聲由遠及近，典籍室的門縫里透出搖曳的燈光，傳來吏員低語：\"王主事說了，新來的謝大人若再查舊賬，就...\" 話未說完，便被更夫的梆子聲打斷。待動靜消失，謝淵摸出父親所贈的青銅鎮(zhèn)紙，冷笑道：\"例得免賠？怕是例得分肥吧。\"

寅時三刻，謝淵回到廂房，攤開從典籍室?guī)С龅拿苷蹥堩?。這是從賬冊夾層中發(fā)現(xiàn)的，上面用隱墨寫著：\"越州商團每月初三送貨，船底暗格藏兵器三千件，由太府寺銀魚牌吏員護送。\" 他對照父親的漕運圖，發(fā)現(xiàn)送貨路線與 \"鴻遠號\" 馬車出入工地的路徑完全重合。

\"大人，喝碗綠豆湯吧。\" 雜役老周推門進來，特意將碗底朝內(nèi) —— 這是約定的暗號。謝淵接過碗，摸到碗底刻著的 \"王崇年侄婿任揚州磚窯主\" 字樣，與賬冊上的供應(yīng)商信息完全吻合。老周低聲道：\"前幾日墜井的劉三，家人被送去了越州...\" 話未說完，窗外傳來重物倒地聲，顯然是負責(zé)監(jiān)視的吏員被放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