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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這次不是虛無，而是被無數個“年化300%！”“無抵押秒放款！”“免費體驗帝王享受！”的魔音纏繞成的、令人窒息的夢魘。趙公明感覺自己像掉進了一個由推銷員組成的無間地獄，耳朵里塞滿了貪婪的誘惑和虛假的承諾。

“滾……都滾開……”他在意識深處徒勞地嘶吼。

就在這時，一股霸道、濃烈、帶著極致人工香精氣息的……紅燒牛肉面的味道，如同穿破烏云的利劍，強勢地刺入他的鼻腔！

這味道是如此的真實，如此的具有侵略性，瞬間蓋過了垃圾桶的餿味、手機碎片的焦糊味、還有那縈繞不散的推銷魔音幻聽。它像一只無形的手，粗暴地將他從混沌的噩夢中拽了出來！

“吸溜……吸溜……”

伴隨著這勾魂奪魄的香氣，還有一陣清晰無比、節(jié)奏感十足的……吸面條的聲音！

趙公明猛地睜開眼。

視線還有些模糊，但首先映入眼簾的，不再是冰冷的水泥天花板，而是一張放大的、布滿皺紋、寫滿關切的臉。這張臉離他很近，鼻尖幾乎要碰到他的額頭。

“哎呦！小伙子！你可算醒了！嚇死大媽了！”一張嘴，濃郁的蒜味混合著紅燒牛肉面的氣息撲面而來，差點又把趙公明熏暈過去。

趙公明眨了眨眼，意識迅速回籠。他發(fā)現(xiàn)自己依舊靠在樓道冰冷的墻壁上，但身上多了一件散發(fā)著樟腦丸味道的舊棉襖。蘇小窮正蹲在旁邊，手里捧著一個印著“天庭困難幫扶辦公室”logo的塑料水壺蓋子，里面似乎裝著清水，她正用一塊還算干凈的手帕蘸著水，小心翼翼地擦著他額頭的血跡和臉上的灰塵。她的表情依舊緊張愧疚，但看到趙公明睜眼，眼中瞬間亮起一絲光芒。

而那個發(fā)出“吸溜”聲和蒜味的源頭，正是眼前這位穿著碎花家居服、體型富態(tài)、端著個大海碗的大媽——住在隔壁的包租婆的對門鄰居，王大媽。

“小伙子，你叫……趙鐵柱是吧？”王大媽又吸溜了一大口面條，碗里紅油赤醬的面條和幾片薄如蟬翼的牛肉（疑似豆制品）散發(fā)著誘人的光澤，“咋個搞成這樣子哦？餓暈了？跟女朋友吵架了？”她狐疑地瞥了一眼旁邊灰頭土臉、工裝破舊的蘇小窮。

女朋友？蘇小窮臉一紅，連忙擺手：“不、不是的！阿姨！我是他……他遠房表妹！來……來投奔他的！”情急之下，她編了個還算合理的身份。

“表妹？”王大媽上下打量著蘇小窮那身土掉渣的工裝和碎眼鏡，眼神里寫著“這姑娘混得也不咋地”，但嘴上還是熱心道，“哎，都不容易！你表哥剛才在樓道里嗷嗷叫喚，又摔手機又噴血的，嚇死個人咧！我聽著動靜不對，出來一看，好家伙！倆人都快餓抽抽了！”

她說著，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碗里香噴噴的面條，再看看趙公明那餓得發(fā)綠、直勾勾盯著她碗的眼睛，以及蘇小窮那不斷吞咽口水的樣子，心一軟，嘆了口氣：“造孽哦！等著！”

王大媽轉身，“噔噔噔”跑回自己家，幾秒鐘后又“噔噔噔”跑出來，手里端著一個熱氣騰騰、同樣大海碗裝著的……泡面！

濃郁的紅燒牛肉面香氣瞬間將趙公明和蘇小窮包圍！那金黃色的面條，那紅亮的湯頭，那幾片顫巍巍的“牛肉”和翠綠的脫水蔥花，在餓瘋了的人眼中，不啻于龍肝鳳髓、瓊漿玉液！

“喏！先墊吧墊吧！家里就剩這兩袋了！”王大媽把碗塞到趙公明手里，又對蘇小窮說，“丫頭，你也別愣著，扶著你表哥點！慢點吃，別燙著！”

入手是滾燙的溫度，鼻尖是致命的香氣。趙公明捧著這碗泡面，雙手都在顫抖。什么前財神的尊嚴，什么天庭的破事，什么純凈香火，統(tǒng)統(tǒng)被拋到了九霄云外！他現(xiàn)在只有一個念頭：吃！把這碗面連湯帶水吞下去！

“謝……謝謝王大媽！”趙公明聲音哽咽，發(fā)自肺腑。他這輩子（神生加人生）都沒覺得一碗泡面能如此神圣！

他顧不上燙，也顧不上什么形象，拿起碗里插著的一次性叉子（還是彎的），狠狠卷起一大坨面條，就要往嘴里塞！

旁邊的蘇小窮也眼巴巴地看著，肚子叫得更響了。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面條即將入口的瞬間——

“小心！”蘇小窮突然發(fā)出一聲短促的驚呼！她看到趙公明因為太過激動，手抖得厲害，那滿滿一叉子滾燙的面條和紅油湯，眼看就要從碗邊滑落，潑灑到趙公明蓋在腿上的那件舊棉襖上！

她下意識地伸手想去扶穩(wěn)碗！

然而，她忘了自己是誰。她忘了自己那強大的、被動的、能把一百塊天地銀行巨款精準送入垃圾桶的……窮神光環(huán)！

就在蘇小窮的手指即將觸碰到碗沿的剎那——

“哐當！”

趙公明只覺得一股莫名其妙、無法抗拒的“霉運之力”順著蘇小窮的手指傳遞過來！他手里那碗滾燙的、承載著生命希望的泡面，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推了一把，猛地一歪！

嘩啦——?。?！

整整一大碗滾燙的紅燒牛肉面湯，混合著面條和“牛肉”，如同決堤的洪水，精準無比地、一點沒浪費地，潑灑在了……趙公明腳邊不遠處，那個一直散發(fā)著餿味的公共垃圾桶上！

滾燙的面湯澆在冰冷的綠色塑料桶壁上，發(fā)出“滋啦”一聲輕響，騰起一小片帶著牛肉面香味的水汽。金黃色的面條掛在桶邊，紅油湯順著桶壁往下流淌，和原本的餿水垃圾混合在一起，散發(fā)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更加復雜詭異的氣味。

趙公明：“……”

他保持著舉著空碗、拿著彎叉、張大嘴巴的姿勢，整個人石化在原地。碗底只剩下幾滴可憐的紅油和幾粒蔥花。

蘇小窮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小臉瞬間慘白如紙，碎眼鏡后的眼睛里充滿了驚恐和“我怎么又闖禍了”的絕望。

王大媽也驚呆了，端著碗都忘了吸溜：“哎呦我的老天爺！這……這……”

樓道里再次陷入死寂。只有垃圾桶上掛著的面條，在寒風中凄涼地晃蕩著。

趙公明緩緩地、緩緩地低下頭，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碗，又看看那個被“加料”的垃圾桶，最后，目光落在了旁邊渾身僵硬、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來的蘇小窮身上。

一股冰冷的、比深秋寒風更刺骨的絕望，混合著滔天的怒意，再次席卷了他！

“蘇……小……窮……”趙公明的聲音低沉得如同即將爆發(fā)的火山，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冰碴子，“你……的……手……”

“我……我不是故意的！”蘇小窮帶著哭腔尖叫，觸電般縮回手，仿佛那手是萬惡之源，“我……我就是想幫你扶一下！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