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盤山城，南城大道。

高大城墻后是繁華市井，縱使煙雨霏霏，也熙熙攘攘好不熱鬧。

早間的吆喝聲格外響亮，小商販們交齊攤位費，蹲在路邊房屋的檐下，都希望早點賣完商品收攤回家。

“你xx，草xxx！”

“我草xx，你xxx！”

“蒜鳥，都不容易，你搞不贏他滴?！?

“你惹他搞莫斯，他的塊頭都大你一截，搞不贏滴~”

因為攤位糾紛，有菜販紅著眼睛爭吵，圍觀路人你一嘴我一嘴，看似在勸架，但怎么聽怎么像拱火……

在這樣的煽動下，兩位菜販也成功動起手來，掐住對方脖子滾在泥水里，互不相讓誰也不松手，那些圍觀拱火的民眾，見此連連拍手叫好，更有甚者放肆大笑，由于這邊離南城城門近，兩人很快便被趕來的官差拉開，處以嚴厲警告并外加罰款兩個銅板。

在官差們的驅(qū)散下，那些拱火民眾依依不舍的離開，嘴里還念叨著“沒意思”“真好玩”“蠢比”之類的嘲諷，冷靜下來的菜販聽到這些話，才反應(yīng)過來被人戲耍，頓時羞的滿臉通紅，蹲在攤位后有些無措。

算上進城費與攤位費，今天這兩個菜販白白損失了一大筆收入，在這種世道不可能不傷心，兩個漢子猩紅的眸子里淚花閃閃，看起來委屈極了。

本以為拒巫城的民風夠“淳樸”，出來見過世面后，趙繼歌才知道以前的眼界有多狹窄。

在趙繼歌看來，“蒜鳥，你搞不贏滴”這種地方方言，本質(zhì)上是對壓迫的戲謔表達，比如說老百姓面對朝廷的無力，結(jié)果這種包含著強弱關(guān)系對比的方言，卻被小市民階層拿來激起他人憤怒，將階級矛盾轉(zhuǎn)移到個體身上，進而享受這種虛假的滿足感，來滿足自己的掌控欲，只有在這種時刻他們才會覺得自己像個人，因為在他們眼中“人”的標準是剝削者，可謂是被制度壓成了畸體……

人與人之間敵對關(guān)系，在此發(fā)展到這個地步，簡直是全員惡人……

要解決這種情況，除了社會革命，再無其他方法。

撐傘圍觀的趙繼歌搖搖頭，朝著一俠一僧告別：

“這段時日感謝二位相助，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日后若能再相逢，在下一定履行承諾，請二位大吃一頓?！?

陸長纓湊過來拍了拍趙繼歌的肩膀：

“你要是在楚州混的話，咱倆遇到的可能還蠻大，這段時間多賺錢吧，到時候被人壓在后廚洗盤子我可不幫你?！?

明理戀戀不舍地忽悠道：

“我跟你說，現(xiàn)在世道很亂，像你這種有頗有姿色的小年輕，一個人在外不安全，不小心就被貴婦拐回家綁在密室，可是會被套鐵絲網(wǎng)摩擦，想想就疼，還是跟著我找個寺廟當大爺吧，管吃管住還管飯不爽嗎？”

邪惡尼姑之心路人皆知，趙繼歌果斷回絕：

“相對于未知的恐怖，我覺得你才是最危險的，有緣再見！”

既然沒有商量的余地，明理撅起櫻桃小嘴，拉著陸長纓走的很干脆：

“馬上要吃午飯了，我去你家玩玩唄……”

“想蹭飯就直說，才吃完早酒，在城里逛會！”

“……”

目送兩位女子遠去后，趙繼歌依舊站在原地，升起了一陣迷?！?

——————

良久，趙繼歌才有了動作。

他決定先到處逛逛……

但逛也要選對方向，哪能跟著感覺走……

于是，趙繼歌走到兩位打架的攤販前，蹲下身笑著說道：

“兩位，我看你們賣的是農(nóng)家菜，這年頭種子不便宜吧？”

望著滿臉胡子都遮不住顏值的男子，兩位小販如坐針氈，因為這氣質(zhì)一看就不像凡人，他們害怕是官府中人，比如說武法司記載民間言論的暗查使……

對朝廷不滿歸不滿，但說錯了話，最大的災禍就要降臨在他們身上，沒有半點反抗的余地……

是我太兇了嗎……趙繼歌努力安撫，語氣十分溫和：

“別怕，我叫武忘爭，不是壞人，也不是官府人士，初來江城，人生地不熟想問問路?！?

小販依舊是畏畏縮縮，但還是回答了趙繼歌的問題：“菜種是不便宜，現(xiàn)在要五文錢一袋，都是從農(nóng)作行那里買的……”

“產(chǎn)量呢？”

“只有以前的一半，不過好歹能種起來，算是萬幸了……”

“產(chǎn)量低了，成本高了，可價格卻沒提起來，對不對？”

“沒錯，價格高了賣不出去……”

“……”

交談片刻，趙繼歌輕松獲取信任，跟兩位小販越聊越投機。

不得不感慨，長得帥在人際交往方面，就是有不少優(yōu)勢……

這何嘗不是一種法權(quán)呢？

還是看怎么用吧……

不用在賣臉上，還是沒問題的。

獲取到想要的信息，趙繼歌起身拱手告別，菜販誠惶誠恐地站起身，點頭哈腰把姿態(tài)放得很低。

對此，趙繼歌沒辦法，他總不能僅憑幾句話，就改變這些人的觀念，那樣的話未免也太簡單了些。

他大步朝著東城方向走去，兩位菜販望著他的背影緩緩蹲下，左顧右盼之間，他們突然發(fā)現(xiàn)各自的攤位上，多了兩枚銅板……

——————

越往城東走，就越能體會到落差感。

那是從整潔到骯臟，從有序到雜亂，從明亮到昏暗，從寬闊到逼仄的反差。

城內(nèi)的貧民區(qū)集中在東南與西南方向，主要原因還是這邊地勢低，萬一遇到千百年難遇的洪災，在鑿江南兩區(qū)江堤無果的情況下，這邊最先遭殃，所以官員富豪肯定不愿意住在這，也就順理成章的成為勞動階層住宅區(qū)……

相對于拒巫城外的礦區(qū)，這邊的基礎(chǔ)設(shè)施還算完備，以及大部分都是稍微比木屋好一些的泥棚屋，畢竟是在州城里……

而在這邊的住泥棚屋的人群，基本上都在城內(nèi)有活計維生，只有少數(shù)剛從外面搬進來，交付對他們來說高昂的租金后，滿懷期待的憧憬著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