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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濕的霉味滲進鼻腔時，我又一次數(shù)到了墻上的第二百三十七條裂縫。那些裂痕像干涸的河床，在墻皮剝落的灰白色背景上蔓延，其中一道斜斜穿過墻角的蜘蛛網(wǎng)狀裂縫，仿佛是某種神秘符號的最后一筆。這面斑駁的墻是我唯一的時鐘，每一道新增的裂痕都標(biāo)記著時間的流逝，而我卻不知道究竟過了多少個日夜。

去年驚蟄那夜，窗外炸開的紫色閃電照亮了整個房間。當(dāng)我望向玻璃上自己扭曲的倒影，鏡面突然泛起漣漪，無數(shù)細(xì)小的文字從虛空里涌出來，懸浮在我眼前。那些發(fā)著幽藍(lán)光芒的符號拼湊成一句話：“寫下十萬無錯之字，方可破局。”文字在空氣中微微顫動，像是活物般鉆進我的瞳孔，寒意順著脊椎爬上后頸。我本能地后退，卻撞翻了桌上的臺燈，黑暗瞬間將我吞噬。

第二天清晨，陽光透過被鐵欄桿割裂的窗戶灑進來，我才看清昨夜并非幻覺。父母的眼神變得陌生而冰冷，像是換了兩個人。父親一言不發(fā)地鎖上房門，母親只通過門縫塞進一摞粗糙的草紙和幾支廉價鋼筆。紙張邊緣參差不齊，鋼筆的墨水時不時就會洇開，在紙上留下墨團。我開始機械地重復(fù)書寫，從唐詩宋詞到數(shù)學(xué)公式，從《百年孤獨》的段落再到自創(chuàng)的荒誕故事。手腕上的繭子越來越厚，窗外的樹葉綠了又黃，而那十萬字的倒計時，卻永遠(yuǎn)停留在。

日子在機械的書寫中變得模糊。每天清晨，母親平板得像是電子合成音的聲音都會準(zhǔn)時響起：“該吃飯了?！蔽夷救坏亟舆^餐盤，白米飯上漂浮著幾根青菜，連油星子都見不到。有時飯菜里會混進小石子，硌得牙齒生疼，但我早已沒有力氣抱怨。夜晚，我常常盯著天花板上晃動的陰影，聽著樓下傳來的模糊人聲，懷疑自己是否還活在真實世界里。

直到昨天，我在寫“饕餮”二字時，筆尖突然折斷。鋒利的筆芯扎進指尖，鮮血滴在紙上，暈開的紅色竟組成了和一年前相同的幽藍(lán)文字：“一切皆是虛妄?！蹦且豢?，仿佛有一道真正的閃電擊中了我，渾身的血液都開始沸騰。我盯著那些文字，突然想起這一年來的種種不合理——永遠(yuǎn)停在的倒計時、父母異常的態(tài)度、一成不變的飯菜……原來我一直活在一場精心設(shè)計的騙局里。

現(xiàn)在，我正握著一支禿筆，在嶄新的宣紙上肆意涂抹?！叭ニ麐尩氖f字！”我大笑著，墨水飛濺在墻上、地板上，還有自己蒼白的臉上。那些扭曲的線條和不成形的符號，像極了我被困在這牢籠里逐漸瘋癲的靈魂。我瘋狂地寫著，把這一年的恐懼、憤怒、絕望都傾注在筆端。筆桿在手中斷裂，我就用手指蘸著墨水繼續(xù)，指甲縫里沾滿了黑色的墨漬。

隨著最后一筆落下，整個世界開始劇烈震顫。墻壁出現(xiàn)蛛網(wǎng)狀的裂痕，窗外的天空扭曲成詭異的漩渦。我聽見父母的尖叫，聽見家具倒塌的轟鳴，聽見自己瘋狂的笑聲混著世界崩塌的巨響。地板在腳下裂開，天花板轟然墜落，我卻張開雙臂，任由碎片從身邊飛過。這一刻，我終于感受到了久違的自由。

再次醒來時，四周一片寂靜。我躺在一片廢墟中央，陽光透過破碎的屋頂灑在臉上。身旁蹲著一只純黑色的貓，它琥珀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我，眼神里仿佛藏著無盡的秘密。貓的毛發(fā)柔順得不可思議，在陽光下泛著絲綢般的光澤，脖子上掛著一枚古樸的青銅鈴鐺，隨著呼吸輕輕搖晃，卻沒有發(fā)出半點聲響。

“是你嗎？”我輕聲問。黑貓喵嗚叫了一聲，轉(zhuǎn)身消失在瓦礫堆中。我掙扎著起身，發(fā)現(xiàn)周圍的一切都變了樣——原本熟悉的街道成了荒野，遠(yuǎn)處的高樓化作斷壁殘垣，天空中漂浮著奇異的紫色云朵?？諝饫飶浡吧臍庀?，像是燒焦的電子元件混著潮濕的泥土味。腳下的碎石中，偶爾能看到閃爍的藍(lán)色光點，像是某種未完全消散的數(shù)據(jù)。

口袋里似乎有什么東西在發(fā)燙，我掏出一張泛黃的紙條，上面寫著：“游戲才剛剛開始?！弊舟E和一年前鏡中浮現(xiàn)的如出一轍。黑貓的叫聲再次傳來，這次聽起來更加急切。我望著它消失的方向，握緊了拳頭。這一次，我不會再任人擺布，無論前方還有多少秘密等待揭曉，我都要找到真相。就算這是一場永遠(yuǎn)無法結(jié)束的游戲，我也要成為改寫規(guī)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