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熒光燈管在天花板上發(fā)出瀕死的嗡鳴，我盯著掌心里的牛皮紙袋，指腹能觸到紙張邊緣細密的齒痕。這是今天凌晨三點，從通風管道里撈到的第七份「情報」，封口處火漆印著半枚齒輪，和過去八十七次出現(xiàn)在碎紙機里的圖案分毫不差。

碎紙機蹲在墻角，金屬外殼蒙著經(jīng)年累月的咖啡漬，進紙口像張永遠喂不飽的嘴。我按下電源鍵，紅色指示燈亮起的瞬間，走廊盡頭傳來皮靴碾碎玻璃碴的脆響。第99次循環(huán)，敵人永遠在倒數(shù)第13秒闖進來——根據(jù)我用指甲在桌角刻下的劃痕計算，他們的步頻精確到每分鐘89.7步。

“這次又是什么？”我對著空氣說話，拇指摩挲著紙袋封口。沒有回應，只有應急燈突然轉(zhuǎn)為幽綠色，在碎紙機外殼上投下扭曲的陰影。當?shù)谄哳w鉚釘?shù)挠白优郎线M紙口時，我終于扯開紙袋——泛黃的紙頁上印著楷體字：“所有碎紙機都在等待被卡住。”

這次的情報很有意思。我捏著紙頁懸在進紙口上方，聽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前98次，我都會在最后一秒讓紙頁墜進齒輪，看那些穿著黑色風衣的人撲過來搶救碎片，然后在他們罵罵咧咧時被一槍爆頭。但這次，當皮靴聲停在門外時，我忽然松開了手。

門被踹開的瞬間，紙頁輕輕落在碎紙機里。齒輪轉(zhuǎn)動的聲音比往常輕快，帶著某種塑料摩擦的咔嗒聲。為首的男人舉著槍沖進來，風衣下擺掃過滿地碎紙——那些都是前幾次循環(huán)的“情報”，其實不過是重復打印的《員工守則》。

“你在干什么？”他的槍管抵上我眉心，面罩下露出的眼睛里跳動著紅色血絲。我注意到他左手無名指戴著枚銀戒，戒面刻著半枚齒輪，和情報上的火漆印嚴絲合縫。

“碎紙?！蔽抑噶酥杆榧垯C，“不過看起來它今天消化不良。”

男人俯身查看出紙口，突然發(fā)出短促的驚呼。我探過頭去，看見他手里捏著條熒光綠的紙帶，上面印著粉色卡通字：“恭喜通關！”紙帶邊緣還粘著亮片，在應急燈下一閃一閃，像極了兒童樂園里的獎券。

“這是……”男人的聲音發(fā)顫，面罩滑落一半，露出左眼角的刀疤。我認得這道疤，第三次循環(huán)時，我曾用裁紙刀在他臉上刻下這個記號，當時他的血滴在碎紙機按鈕上，讓那抹紅色看起來像朵開敗的玫瑰。

“玩具。”我聳聳肩，往后退了兩步，后腰抵在辦公桌上。抽屜里藏著把改錐，尖端還沾著上周替保潔員修咖啡機時蹭的咖啡渣?！吧现軒屠详愋迿C器，順手塞了卷獎狀紙進去。你知道的，他孫女總拿‘全勤寶寶’獎狀換糖吃?！?

男人猛地抬頭，槍口在我胸前晃出不穩(wěn)定的弧線。他身后的兩個手下已經(jīng)開始翻找垃圾桶，碎紙片簌簌落在他們靴面上，像場不會融化的雪。我數(shù)到第七片紙屑落地時，他突然扯下碎紙機的電源線，金屬外殼發(fā)出不甘的嗡鳴。

“你知道我們在找什么?！彼兜裘嬲?，露出整張臉——刀疤從眼角延伸到下頜，嘴唇抿成一條細線，正是檔案里“碎紙機部隊”王牌特工K-7的照片。“第99次循環(huán)，你應該明白規(guī)則?！?

“規(guī)則？”我笑起來，笑聲震得碎紙機里的鈴鐺作響——那是我昨天塞進去的，原本掛在老陳的咖啡機上?！澳銈冋f這是循環(huán)，可我每次醒來，都會在抽屜里發(fā)現(xiàn)不同的工具。比如今天，”我慢慢抽出改錐，“這里藏著半卷透明膠帶?！?

K-7的瞳孔驟然收縮。他身后的手下突然發(fā)出驚叫，我轉(zhuǎn)頭看見其中一人舉著張碎紙片，上面隱約印著“測試”兩個字。應急燈突然閃爍，綠色光斑在所有人臉上跳動，像某種詭異的默片。

“你不是人質(zhì)?！盞-7的槍口垂下來，“你是……”

“我是第100個測試員。”我接過話頭，改錐尖端抵在碎紙機外殼上，“對嗎？從第一次‘醒來’開始，我就在破解這臺機器的秘密。前98次，我按照你們的劇本銷毀‘情報’，然后被你們殺死，重新回到凌晨三點。但第99次，我想試試看……”

我猛地將改錐捅進碎紙機進紙口，齒輪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K-7撲過來時，我已經(jīng)扯出一卷泛黃的膠片——那是從碎紙機核心部件里拽出來的，上面密密麻麻印著公式和齒輪圖案。

“這是什么？”他的聲音里第一次出現(xiàn)恐懼。

“答案。”膠片在我手中展開，上面最后一行字清晰可見：“當測試員停止銷毀情報，碎紙機將吐出真相。”

子彈穿透太陽穴的瞬間，我聞到了鐵銹味混著檸檬清潔劑的氣息。這是第99次死亡，但這次沒有黑暗，只有刺眼的白光。

我在純白的空間里醒來，周圍是無數(shù)并排的辦公桌，每張桌上都擺著一臺碎紙機。我蹲在最近的機器前，發(fā)現(xiàn)所有碎紙機的進紙口都在滲出熒光色的液體，像某種正在融化的夢境。

“歡迎來到第100層?！?

聲音從頭頂傳來，我抬頭看見天花板上懸浮著巨大的齒輪組，鏈條轉(zhuǎn)動的聲響震得耳膜發(fā)疼。老陳站在三十米外的辦公桌后，穿著筆挺的白大褂，手里把玩著那枚咖啡機鈴鐺。

“原來你不是保潔員?！蔽颐嗣栄?，那里連道傷疤都沒有，“這里是哪里？”

“測試場?！崩详惏聪律磉吽榧垯C的按鈕，出紙口吐出一條紙帶，“你們都是被選中的‘碎紙人’，通過循環(huán)銷毀情報來測試碎紙機的可靠性。但你是第一個活到第99次循環(huán)的人。”

我低頭看著手中的膠片，上面的公式突然開始流動，變成一串倒計時：00:03: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