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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子深處的血腥味混著雨水，在地上蜿蜒成暗紅色的溪流。張遠把染血的彈簧刀在受害者的襯衫上擦了擦，金屬表面的銹跡被新血浸潤，泛起詭異的光澤。他蹲下身，從死者口袋里摸出皺巴巴的錢包，幾張鈔票沾著冷汗的潮氣。

警笛聲由遠及近時，他已經(jīng)翻過兩道墻，躲進了廢棄工廠的陰影里。這是他在這座城市的第七個落腳點，破窗透進的月光照在墻角發(fā)霉的床墊上，老鼠在天花板夾層里窸窸窣窣地跑。張遠數(shù)著鈔票，突然聽見一聲微弱的嗚咽。

紙箱里蜷著一只黑貓，后腿的毛凝結著暗紅的血痂。它琥珀色的眼睛在黑暗中發(fā)亮，喉嚨里發(fā)出斷斷續(xù)續(xù)的哀鳴。張遠伸手去抓，貓卻突然弓起脊背，露出尖銳的牙齒。

“還挺兇?！彼湫σ宦暎饓堑蔫F棍。貓瑟縮著后退，卻沒逃開，只是用前爪捂住受傷的后腿，發(fā)出絕望的嗚咽。張遠的手頓在半空，鐵棍重重砸在地上。他想起自己十二歲那年，被父親踹進雨里時，也是這樣蜷縮著護住要害。

接下來的日子，張遠鬼使神差地開始照顧這只貓。他從便利店偷來火腿腸，用臟襯衫給它做了個簡陋的窩。黑貓漸漸不再躲他，有時甚至會蹭他的褲腿。張遠給它起名叫“銹銹”，因為它受傷的樣子像極了那把從不離身的彈簧刀。

一個暴雨夜，張遠在工廠門口撞見幾個醉漢在踢打垃圾桶。銹銹的叫聲從里面?zhèn)鱽恚怃J得像把刀。他幾乎是本能地沖上去，彈簧刀劃破空氣的瞬間，他看見醉漢們驚恐的眼神——和那些倒在他刀下的人一模一樣。

警笛聲再次響起時，張遠把銹銹塞進懷里，走進了雨幕。他在派出所門口放下貓，摸了摸它柔順的皮毛：“找個好人家吧。”轉身時，銹銹追上來咬住他的褲腳，琥珀色的眼睛里滿是哀求。

審訊室的燈光刺眼，張遠盯著鐵窗外的夜空，突然想起銹銹第一次蹭他掌心時，那種溫暖又陌生的觸感。他握緊戴著手銬的雙手，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比疼痛更溫柔的東西。

鐵窗的縫隙里漏進幾縷晨光，在張遠布滿血絲的眼底投下細碎的光斑。銹銹咬著他褲腳的力道仿佛還在，那溫熱的觸感穿透布料，灼燒著他麻木多年的神經(jīng)。預審員的提問聲像隔著層毛玻璃，他盯著桌上自己扭曲的倒影，忽然開口：“我要見那只貓。”

看守所的鐵門開合聲沉重如命運，張遠攥著律師幫忙帶來的火腿腸，在探監(jiān)室的角落等了半小時。直到獄警推著個紙箱進來，銹銹箭一般竄出來，后腿的傷雖未痊愈，卻靈活地躍上他的膝蓋，用腦袋拼命蹭他掌心。

“它被送到流浪動物救助站就絕食?！甭蓭熗屏送蒲坨R，“志愿者說只有你的氣味能讓它進食?！睆堖h喉嚨發(fā)緊，指甲掐進掌心卻感覺不到疼。銹銹仰起頭，琥珀色瞳孔映出他陌生的表情——那是連他自己都快遺忘的，名為“愧疚”的神色。

判決下來那天，張遠主動要求轉到有寵物陪伴計劃的監(jiān)獄。銹銹成了他的“特殊獄友”，每天清晨在監(jiān)舍外的鐵籠里等他。他開始跟著獄警學習獸醫(yī)護理，給其他流浪動物換藥包扎時，總會想起初見銹銹那個雨夜。當他親手為銹銹拆掉后腿的繃帶，看它在操場上追逐蝴蝶，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指甲縫里再也沒有干涸的血痂。

刑滿釋放那天，銹銹蹲在監(jiān)獄門口的梧桐樹下，尾巴不耐煩地拍打地面。張遠抱起它時，聞到它毛發(fā)里混著陽光的味道。他在城郊租了間平房，掛起“流浪動物救助”的木牌，生銹的彈簧刀鎖進抽屜深處，刀柄上纏繞的紅繩系著銹銹脫落的貓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