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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宇川處理完阿古拉腿上鐵線青的劇毒，又仔細(xì)清理、縫合、包扎了顧遠(yuǎn)肩上那邊緣焦黑的五道爪痕，以及大腿外側(cè)被蜈尾針刺入的傷口。整個過程，這位醫(yī)術(shù)通神卻脾氣古怪的年輕人，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哼！”封宇川重重地將染血的布巾扔進水盆，濺起一片水花。他瞪著靠坐在竹榻上、臉色依舊蒼白卻努力擠出笑容的顧遠(yuǎn)，氣得胡子都在抖，“遠(yuǎn)公子！你是嫌自己命太長，還是覺得某太清閑？！舊傷崩裂，新毒入體，內(nèi)息逆沖，還強行催動那至剛至猛的百獸功與人動手？！你當(dāng)自己是鐵打的？還是覺得某的回春妙手是地里的大白菜，隨你糟踐？！”

他越說越氣，手指幾乎要點到顧遠(yuǎn)鼻子上：“某告訴你！再這么折騰下去，別說兩個月！四個月！半年！你這傷都別想利索！到時候拜火教的大軍壓境，你就拖著這半殘的身子，去跟張三金那老魔頭講你的‘百獸功’有多剛猛吧！”

面對封宇川劈頭蓋臉的訓(xùn)斥，顧遠(yuǎn)毫無平日里的威嚴(yán)，反而像個做錯事被長輩抓包的孩子，咧著嘴，露出一個帶著幾分討好、幾分憨厚、甚至有點傻氣的笑容：“宇川息怒，息怒！本公子知錯了！這次是真知錯了！保證！保證下不為例！您老說往東，我絕不往西，說喝苦藥，我絕不皺眉！一定好好養(yǎng)傷，絕不再再給添麻煩！”

他拍著胸脯保證，動作牽扯到傷口，疼得他齜牙咧嘴，卻還努力維持著那憨笑。這副模樣，讓一旁守著的史迦都看得有些愣神，更別提剛剛悠悠轉(zhuǎn)醒、還虛弱著的阿古拉了。她靠在柔軟的枕頭上，看著顧遠(yuǎn)那笨拙討好的樣子，蒼白的唇角忍不住微微上揚，眼中是化不開的心疼與溫柔。

封宇川看著顧遠(yuǎn)那“傻笑”，重重地哼了一聲，臉色稍霽，但語氣依舊嚴(yán)厲：“記住你的話！藥按時喝，傷處不許沾水，更不許妄動真氣！阿古拉夫人也是，毒雖解了，但元氣大傷，鐵線青的寒毒入骨，需溫養(yǎng)月余！你們倆，都給某安生待著！”他收拾好藥箱，又瞪了兩人一眼，這才拂袖而去。

竹樓內(nèi)恢復(fù)了安靜，只剩下淡淡的藥香和窗外透進來的、帶著暖意的陽光。史迦默默地收拾著狼藉的地面和染血的布巾，動作輕柔，盡量不發(fā)出聲音。她看著榻上依偎的兩人，眼神復(fù)雜。有心疼，有釋然，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落寞。她輕聲對阿古拉道：“阿灼姐姐，你好好休息，什么都別想。苗疆的事務(wù)，有我呢?！闭Z氣是前所未有的堅定和擔(dān)當(dāng)。經(jīng)歷了這一場風(fēng)波，她似乎一夜之間成熟了許多，那份振興苗疆、守護姐姐的決心更加沉甸甸。

阿古拉感激地看著史迦，輕輕點頭：“迦妹，辛苦你了。”

史迦搖搖頭，沒再說什么，收拾好東西，悄然退了出去，輕輕帶上了門，將這片小小的空間留給了劫后余生的兩人。

陽光透過竹窗，灑在阿古拉蒼白卻難掩清麗的臉龐上。顧遠(yuǎn)挪到她的榻邊，小心翼翼地避開自己身上的傷處，然后，用一種阿古拉從未感受過的、帶著無限珍視和歉疚的力道，將她輕輕地、卻無比堅定地?fù)砣肓藨阎小?

他的下巴抵著她的發(fā)頂，呼吸灼熱地拂過她的額角。阿古拉的身體瞬間僵硬了一下，隨即又軟了下來，依偎進這個她渴望了太久太久的溫暖懷抱。她能清晰地聽到他胸腔里沉穩(wěn)有力的心跳，感受到他手臂上傳來的、帶著微微顫抖的力量。

“阿古拉……”顧遠(yuǎn)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劫后余生的慶幸和無盡的柔情，在她耳邊響起，“我的小阿古拉……”他低低地喚著，不再是那個模糊的、屬于過去的名字。

“嗯？”阿古拉的聲音細(xì)如蚊蚋，心卻跳得飛快，幾乎要撞出胸膛。

“疼嗎？”顧遠(yuǎn)的手指極其輕柔地拂過她包扎好的小腿，眼中滿是心疼。

“不…不疼了……”阿古拉搖搖頭，臉頰飛起兩朵紅云。

“傻瓜，”顧遠(yuǎn)嘆息一聲，將她摟得更緊些，“以后不許再做這么危險的事，什么藥都不值得你用命去換。你的命，比什么都重要，比苗疆，比我顧遠(yuǎn)……都重要?！彼皖^，輕輕吻了吻她的發(fā)頂。

阿古拉渾身一顫，一股巨大的、從未有過的幸福暖流瞬間席卷了她。她等了太久太久，等得心都疼了，終于等來了這一刻！遠(yuǎn)哥哥的眼里，終于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她阿古拉！

“遠(yuǎn)哥哥……”她哽咽著，淚水不爭氣地涌了出來，卻是喜悅的淚水。

“別哭，”顧遠(yuǎn)用指腹溫柔地拭去她的淚珠，眼中盛滿了她從未見過的寵溺和笑意，“我的小阿古拉，笑起來最好看。你笑起來，像咱們苗疆最燦爛的太陽花，暖洋洋的，能把人心都照亮?！彼桃庥弥缃谋扔?，帶著濃濃的本土氣息。

阿古拉被他逗得破涕為笑，嗔怪地輕輕捶了他一下：“討厭……就會哄人?！?

“不是哄，”顧遠(yuǎn)捉住她的小手，放在唇邊輕輕吻了一下，眼神灼熱地看著她，“是真的。我的阿古拉，眼睛亮得像山澗里最清澈的泉水，聲音甜得像剛采的野蜂蜜，性子嘛……”他故意拖長了語調(diào)，看著阿古拉緊張又期待的眼神，壞笑了一下，“性子像只倔強的小豹子，又勇敢，又護短，讓人……愛不釋手。”

“遠(yuǎn)哥哥！”阿古拉被他露骨的情話和挑逗的眼神弄得面紅耳赤，羞得恨不得鉆進被子里，心里卻像打翻了蜜罐，甜得發(fā)暈。她終于得到了！得到了遠(yuǎn)哥哥獨一無二的注視，得到了他帶著溫度的情話，得到了她夢寐以求的愛意回應(yīng)！所有的委屈、心酸，在這一刻都化作了無邊的甜蜜。

顧遠(yuǎn)看著她嬌羞無限的模樣，心中也是前所未有的柔軟和滿足。他低頭，輕輕含住了她微涼的耳垂，感受到懷中人兒瞬間的僵硬和更急促的呼吸，才在她耳邊用氣聲低語：“快點好起來……我的小豹子……遠(yuǎn)哥哥……想好好‘疼疼’你了……”那曖昧的暗示，讓阿古拉渾身酥麻，整個人都軟在了他懷里，只剩下羞澀的嚶嚀和劇烈的心跳。

陽光暖暖地灑在他們身上，空氣中彌漫著藥香和情動的甜膩。這一刻，無關(guān)苗疆，無關(guān)仇恨，只有兩顆終于緊緊相貼的心。

張紅的竹樓內(nèi)，氣氛凝重而壓抑。張雍像一頭焦躁的困獸，在狹窄的空間里來回踱步，眉頭擰成了疙瘩。

“姐！你瘋了嗎？！”他終于忍不住，猛地停下腳步，對著坐在竹椅上、神色平靜卻異常堅定的張紅低吼道，“歸順顧遠(yuǎn)？！那是我們的殺父仇人！是害得我們左帳分崩離析、淪為階下囚的罪魁禍?zhǔn)?！你居然要向他低頭，替他賣命？！”

藍(lán)童和謝胥一左一右站在張紅身后，如同兩尊沉默的守護神。他們看向張雍的眼神帶著一絲不贊同，但更多的目光卻牢牢鎖定在張紅身上，充滿了無條件的信任和追隨。云哲抱著雙臂靠在門框上，看看憤怒的張雍，又看看平靜的張紅，最終嘆了口氣，選擇了沉默。他雖是張雍死黨，但更清楚張紅姐的為人與決斷。

而何佳、何俊這對兄弟，以及銀蘭、彭湯、孔青、孔靛等人，則坐在一旁，眼神交流間，都帶著幾分了然和期待。他們本就在地牢中受夠了拜火教的折磨，被顧遠(yuǎn)救出后，見識過他的手段和胸懷，至少是對苗疆，心中早已傾向于歸順。只是礙于張紅姐弟的身份和他們曾經(jīng)的仇恨，一直未曾明確表態(tài)。

張紅抬起頭，目光平靜地迎向弟弟噴火的雙眼：“阿雍，我沒瘋。仇恨蒙蔽不了我的眼睛。父親……主要是他自己的偏執(zhí)在配合上顧遠(yuǎn)的算計，我們才……父親，拜火教才是真正的元兇。顧遠(yuǎn)……”她頓了頓，眼前閃過竹樓里那個抱著愛人痛哭失聲、卑微祈求原諒的男人，閃過他肩上崩裂的傷口和眼中深不見底的痛苦，“他或許冷酷，或許算計深沉，但他對苗疆，對他認(rèn)定要守護的人和事，是認(rèn)真的。更重要的是……”

她的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最終落在孔青、孔靛等人身上：“我們想要活下去，想要為死去的兄弟們討個說法，想要在這亂世中不再任人宰割，依附顧遠(yuǎn)，是目前唯一，也是最好的選擇。他有實力，有地盤，更有對抗拜火教的決心和能力。單憑我們這十幾個人，能做什么？重蹈曾經(jīng)覆轍嗎？”

“可是……”張雍還想反駁，卻被張紅抬手打斷。

“沒有可是?！睆埣t的語氣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阿雍，我知道你恨。我也恨。但恨解決不了問題?；钕氯?，變得更強，才有資格談復(fù)仇，談未來。這是姐姐的決定。你是我弟弟，你可以選擇跟著我，也可以選擇離開。我絕不攔你?！彼难凵皲J利如刀，直刺張雍心底。

張雍看著姐姐那熟悉又陌生的、充滿了決絕和某種他看不懂的信念的眼神，張了張嘴，最終像泄了氣的皮球，頹然坐倒在旁邊的竹凳上。從小到大，姐姐一旦用這種眼神、這種語氣說話，就代表事情再無轉(zhuǎn)圜余地。他雖然憤怒不甘，卻深知姐姐的智慧和一言九鼎的分量。他重重地喘著粗氣，別過頭去，算是默認(rèn)了。

藍(lán)童和謝胥對視一眼，同時上前一步，對著張紅抱拳，聲音鏗鏘：“屬下藍(lán)童（謝胥），誓死追隨小姐！”

云哲也站直了身體，對著張紅點了點頭：“云哲聽紅姐的?！?

何佳、何俊等人更是紛紛起身，對著張紅拱手：“我等愿隨張姑娘，歸順顧帥！”

張紅看著眼前這些曾經(jīng)左帳的舊部，心中百感交集。她知道，并非所有人都真心信服顧遠(yuǎn)，比如張雍，比如可能還有疑慮的云哲，但至少，在這一刻，他們因為對她的信任或?qū)ΜF(xiàn)實的考量，暫時凝聚在了一起。她深吸一口氣，站起身：“好！既然如此，何佳、何俊、銀蘭、彭湯、孔青、孔靛，你們隨我同去面見顧帥。阿雍、藍(lán)童、謝胥、云哲，你們在此等候消息。”

被點名的幾人立刻應(yīng)聲。張紅整理了一下衣襟，帶著一種近乎悲壯的決然，領(lǐng)著六人，走向顧遠(yuǎn)和阿古拉休養(yǎng)的竹樓。

顧遠(yuǎn)的精神好了許多，正半靠在榻上，小心地喂阿古拉喝著溫?zé)岬乃幹?。阿古拉雖然還有些虛弱，但氣色紅潤，眉眼間是掩不住的甜蜜和幸福。史迦則坐在一旁，低聲匯報著一些寨中雜務(wù)。氣氛溫馨而寧靜。

敲門聲響起。

“進來。”顧遠(yuǎn)放下粥碗，聲音恢復(fù)了平日的沉穩(wě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