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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鴇扭著腰肢迎上來，發(fā)間金簪閃過一道冷光。顧遠(yuǎn)順勢捏住她手腕，醉醺醺地將酒氣噴在她耳畔，順手塞她手中一串狼牙鏈：\"那個跳胡旋的......腳踝鈴鐺換成這個狼牙的！敢多啰嗦要你腦袋!\"他指尖力道暗藏巧勁，老鴇吃痛驚呼，卻因手中多出的一錠金子瞬間大笑。

戌時的醉香閣燈火如晝，顧遠(yuǎn)斜倚在二樓錦榻上，孔雀翎大氅半褪至腰間，露出繡金線的月白中衣。他指尖把玩著西域琉璃盞，琥珀酒液順著唇角滑落，在鎖骨處積成小洼。胡姬的銀鈴腳鏈纏在他腕間，隨琵琶聲叮當(dāng)作響。

他任由胡姬將葡萄喂到嘴邊。窗紙外閃過黑影——古力森連的熊皮大氅在燈籠下若隱若現(xiàn)。

\"爺嘗嘗這新釀的......\"江南歌女軟語未畢，顧遠(yuǎn)將她拽到膝上，順勢打翻酒盞。琥珀酒液潑在墻面，老鴇諂笑著遞上賬冊：\"大都尉這月包了杏兒整旬，您看這銀子......\"顧遠(yuǎn)故意將賬冊甩到窗邊，某頁赫然記載著\"甲辰年臘月初七月\"。

檐角積雪簌簌落下。顧遠(yuǎn)知道古力森連最恨人提及臘月初七——那正是羽陵部遭屠的日子。他故意高聲笑道：\"小事!明日把你們頭牌送到軍營.....\"

\"爺再飲一杯嘛～\"江南歌女軟若無骨地攀上來，蔻丹指尖\"無意\"挑開顧遠(yuǎn)前襟。暗紅抓痕在燭火下猙獰可怖，與三日前軍帳中的傷痕走向分毫不差——這是金牧用狼爪鉤精心偽造的印記。

琵琶聲起時，顧遠(yuǎn)一把拽過波斯舞姬的披帛。輕紗撕裂聲里，他故意露出腰間半截玉帶鉤——鉤上陰刻的乙室部圖騰，正是當(dāng)年屠戮羽陵部的罪魁之徽。舞姬嬌呼著撲來，發(fā)間青玉步搖劃過他耳際，這是他剛給換的——烏蘭姨娘女兒最愛的飾物樣式。

\"接著奏！接著舞！\"顧遠(yuǎn)踹翻鎏金香爐，香灰騰起迷蒙煙霧。他在霧中踉蹌轉(zhuǎn)圈，靴尖\"無意\"踢開東廂房門——屋內(nèi)掛著幅殘缺的狼皮，正是羽陵部族長信物。十年前那夜，古力森連便是裹著這狼皮將他從火場搶出。

\"大都尉好狠的心～\"江南歌女軟語溫存，指尖卻暗中掐向他臂彎。顧遠(yuǎn)吃痛皺眉，反手將人按在榻上時，袖中暗藏的染血帕子\"恰巧\"飄落。帕角繡著的北斗七星，在燭火下泛著詭異的磷光。

古力森連的陰影投在窗紙時，顧遠(yuǎn)扯開歌女衣襟。女子肩頭赫然露出半月形齒痕——與當(dāng)年烏蘭姨娘被擄時留下的傷痕一模一樣。他借醉高喊：\"咬！給爺往死里咬！\"齒痕滲血的剎那，窗外傳來瓦片碎裂聲。

梆響，顧遠(yuǎn)\"醉醺醺\"地將事先備好的染血帕子扔出。

古力森連拾起帕子時，指尖發(fā)顫。十年前乙室部屠殺羽陵部婦孺，他在死人堆里翻出顧遠(yuǎn)時，孩子手里也攥著塊帶血帕子。

\"遠(yuǎn)兒......\"他虎目泛起血絲，望向妓院二樓。窗內(nèi)顧遠(yuǎn)正摟著歌女，衣袍散亂，枕邊散落著七八個空酒壇。那些壇底殘留的藥渣，正是治療刀傷的止血散。

金牧\"恰巧\"尋來，撲通跪在雪地里：\"求長老莫怪兄長！自打云州大捷，兄長夜夜噩夢，只有醉在這里才能安眠......\"

古力森連暴喝著舉起狼牙棒，卻遲遲未落下。他看見顧遠(yuǎn)蜷縮的姿態(tài)，與七歲那年被狼群嚇壞時如出一轍。

熊皮靴碾碎醉香閣門前的冰凌。他目光充血，視線穿透雕花窗欞，正見顧遠(yuǎn)摟著波斯美人灌酒。那胡姬腳踝的狼牙鏈，竟與十年前顧遠(yuǎn)那青梅竹馬的玩伴女孩佩戴的樣式一模一樣。

\"給爺唱個十八摸！\"顧遠(yuǎn)踹著案幾，金杯玉盞散落一地。他拎著酒壺?fù)u搖晃晃起身，蜀錦袍襟沾滿酒漬，發(fā)冠歪斜著露出額角新疤——那是昨夜故意撞在床柱留下的。

爺醉了......\"顧遠(yuǎn)癱坐在狼皮褥子上，指尖無意識摩挲著皮毛缺損處——那正是古力森連當(dāng)年為他擋箭撕裂的缺口。胡姬們嬌笑著為他寬衣解帶，他任由中衣滑落，后背新燙的傷疤扭曲如蛇，恰是模仿古力森連舊傷的走勢。

老鴇諂笑著遞上新酒：\"大都尉海量！杏兒姑娘在暖閣候著呢......\"當(dāng)古力森連破窗而入的剎那，顧遠(yuǎn)正摟著歌女念混賬詩：\"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zhàn)幾人回......\"他故意將\"沙場\"念得含糊，聽起來倒像\"紗帳\"。染血的酒盞脫手飛出，在青磚地面碎成七瓣，暗合北斗之?dāng)?shù)。

\"叔公？\"顧遠(yuǎn)踉蹌著后退，手中酒壺潑濕了前襟。他脖頸處的胭脂印在火光下愈發(fā)刺目，袖中滑落的荷包上繡著\"杏兒\"二字。

古力森連雙目暴突，巨掌掐住顧遠(yuǎn)肩頭：\"你是我古日連部未來最驕傲的頭狼!羽陵部首屈一指的狼王!如今就活成這般腌臜模樣？！\"他聞到少年身上濃烈的龍涎香，與記憶中那個雪夜背著他逃命時，孩子發(fā)間沾染的血腥氣天差地別。

顧遠(yuǎn)嗤嗤笑起來：\"打仗......哪有溫柔鄉(xiāng)快活......\"他故意讓酒氣噴在叔公臉上，指尖\"不經(jīng)意\"拂過對方腕甲——那里藏著暗衛(wèi)新呈的\"通敵密信\"。

\"混賬！\"古力森連將人摜在妝臺上，巨大的力道嚇退了一眾女子，銅鏡映出顧遠(yuǎn)渙散的瞳孔。胭脂盒滾落在地，露出夾層中染血的帕子——帕角乙室部圖騰刺痛了他的眼。十年前那場屠殺瞬間涌入他的腦?！?

歌女尖叫著撲來：\"莫傷我家爺！\"古力森連反手將其甩開，卻在觸及那雙含淚杏眼時渾身劇震——這姑娘的眉眼，打扮，裝束，與羽陵部烏蘭那個女人好相似……

\"你......你故意......\"他喉頭腥甜，瞥見顧遠(yuǎn)腕間有道新鮮咬痕。那是羽陵部女子示愛的舊俗，當(dāng)年他教顧遠(yuǎn)認(rèn)各部圖騰時曾說：\"若遇這般印記，你就有意中人嘍......\"

顧遠(yuǎn)猛然抄起酒壇砸向墻面，瓷片在兩人間迸濺：\"管我作甚！橫豎羽陵部就剩老弱病殘......\"他扯開衣襟，心口狼頭刺青下添了道劍痕，\"這族長當(dāng)著有什么勁！\"

古力森連的狼牙棒當(dāng)啷墜地。他看見那道劍痕的走勢，分明是模仿自己當(dāng)年的成名絕技\"狼牙突\"。二十年前黑水谷血戰(zhàn)，正是這招從契丹鐵騎中殺出血路。

風(fēng)雪驟急，顧遠(yuǎn)\"昏睡\"，手中猶攥著半截?zé)沟募嗎?。古力森連凌厲的狼眼掃過這滿屋狼藉：墻面的祭壇圖、染血的北斗帕、乙室部的玉帶鉤......每件證物都如尖刀剜心。他未曾察覺，那些酒壇底部皆用狼血畫著微不可察的箭頭，齊齊指向耶律洪的金帳方向。

\"某的錯......都是某的錯......\"他老淚縱橫，熊掌般的手撫上顧遠(yuǎn)后背。少年琵琶骨處新添的燙傷還在滲血——那是昨夜故意撞翻香爐留下的。

寅時的梆子聲穿透雪幕。顧遠(yuǎn)\"醉倒\"在滿地狼藉中，手中還攥著半截撕裂的羅裙。古力森連解下熊皮大氅裹住他，如同十年前裹著那個從尸堆里扒出來的孩子。

\"回......回營......\"顧遠(yuǎn)夢囈般呢喃，指尖在叔公掌心劃出三道血痕——這是兒時被狼群圍困時，他們約定的求救信號。

古力森連雙眼中的殺意徹底消散。他將顧遠(yuǎn)扛在肩頭，卻未發(fā)現(xiàn)少年垂落的手正對暗處比劃——檐角待命的黃逍遙悄然收回淬毒袖箭，瓦片上留著七道劍痕組成的星圖。

晨光漫過窗欞時，顧遠(yuǎn)睫羽微顫。他聽著古力森連遠(yuǎn)去的沉重腳步，唇角掠過一絲冷笑——老將熊皮大氅上沾著的香灰，正混著他昨夜撒下的追蹤藥粉。這場戲里每個踉蹌、每聲醉語、每處傷痕，都是他丈量過千百遍的陷阱。

金牧\"匆匆\"趕來。他瞥見顧遠(yuǎn)唇角那抹得逞的笑意轉(zhuǎn)瞬即逝，仿佛昨夜種種荒唐，不過是場過于逼真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