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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書說，顧遠(yuǎn)新建百獸部后，亦要發(fā)展中原勢力。

一個沒有月光的深沉夜晚，金牧打開暗衛(wèi)送來的秘匣，借著微弱火光，匣內(nèi)紙上，幾段文字跳動般浮現(xiàn)在他的眼前:

某等暗中調(diào)查數(shù)十處，查到此七人:

王暢:西都人，鐵匠家，因戰(zhàn)亂在當(dāng)?shù)禺?dāng)了水賊為寇，武藝非凡，黃河一帶著名水匪大頭目。

鄒野，左耀:南唐流民，渾河沙幫水匪軍師與幫主。軍師精通陰陽道家學(xué)，以柔克剛，教書先生出身，武學(xué)世家，武藝非比尋常。幫主一身蠻力，漁夫出身，武藝高強(qiáng)。

姬煬:京兆府商人之子，因戰(zhàn)亂奔波于此被契丹貴族抓走當(dāng)奴隸。寒冰真氣非凡。

李襄:大義寧國人，戰(zhàn)亂奔波于此與姬煬囚禁于一處，此人輕功了得，身法非凡。

李鶴:漢人商人與契丹女奴生子，生下即父走母亡，幸得一武夫收養(yǎng)，前年養(yǎng)父戰(zhàn)死后，流浪于此。

黃逍遙:淮陽人，書生，戰(zhàn)亂參軍，天生武學(xué)奇才，精通雙劍術(shù)，斬?fù)魟Ψ?2乘與落英繽紛劍法16乘打遍滄州左營無敵手。

金牧吹滅燭火，陰沉的夜藏不住那上揚(yáng)的嘴角。

次日，殘陽如血，將黃河水染成赤金。一個漢子蹲在蘆葦蕩里，汗珠順著餅子臉滑落到玄鐵鎖鏈上。二十七個弟兄的尸體還漂在水面上，汴州水師的戰(zhàn)船正繞著蘆葦蕩打轉(zhuǎn)。

殘陽將他的餅?zāi)樣吵沙嚆~色。這漢子立在船頭，玄鐵鎖鏈在腰間盤了三圈，末端鐵球隨著浪濤起伏。汴州水師的箭雨襲來時，他咧嘴一笑，露出被檳榔染紅的牙。

\"來得好！\"

鐵鏈驟然繃直如蟒蛇抬頭，三百斤寒鐵竟在方寸間抖出七朵槍花。箭矢撞上鐵幕盡數(shù)折斷，只見他那矮身踏碎船板，鐵球轟然砸穿鄰船龍骨。水匪們哄笑著看官船傾覆，他們當(dāng)家的使的不是江湖功夫，分明是沙場破陣的陌刀術(shù)。

浪花里忽有寒光乍現(xiàn)，三個水鬼持分水刺躍出水面。只見這人不躲不避，鐵鏈貼著肚皮滑過，壯碩身軀以不可思議的角度擰轉(zhuǎn)。但聽金鐵交鳴，分水刺盡數(shù)絞進(jìn)鐵環(huán)，他暴喝一聲將三人掄上半空，血雨混著黃河水潑濕了粗布短打。

\"王當(dāng)家的，這鎖鏈倒是個稀罕物。\"一黑影從葦叢深處走出，蓑衣下露出半張青鐵面具，\"三百斤的寒鐵鏈，竟能舞得虎虎生風(fēng)。\"

只見這匪首握緊鎖鏈，鐵環(huán)碰撞發(fā)出細(xì)碎聲響。三個時辰前，就是這個神秘人送來密信，說汴州水師要突襲水寨。他本該把這裝神弄鬼的家伙沉進(jìn)河底，此刻卻成了唯一的活路。

\"某家行走江湖二十年，沒見過這般尋死的。\"王暢啐出口中蘆葦，\"既要救某，何必等到寨破人亡？\"

青鐵面具人擲來一物，王暢伸手接住，掌心躺著半枚銅符。符上饕餮紋與鎖鏈雕花嚴(yán)絲合縫——正是他十年前在鄭州當(dāng)鐵匠時，為刺史府打造的兵符模具。

\"令尊王鐵錘在天佑元年鑄的陌刀，至今還在云州軍械庫。\"面具人的聲音像鐵器刮過青石，\"我們的顧大都尉說，該讓陌刀匠的兒子看看真正的戰(zhàn)場，這位仁兄，我們的大都尉要見你。明日子時一刻。\"

河面?zhèn)鱽硖柦?，五艘艨艟呈雁陣包抄而來。王暢剛要動作，面具人已抖開蓑衣，露出腰間七枚青銅鈴鐺。鈴聲清越如鶴唳，東南風(fēng)驟起，蘆葦蕩里騰起濃霧。

\"跟著白鷺走。\"面具人甩出三枚銅錢釘在葦桿上，錢孔透出的月光竟凝成白線，\"過了孟津渡，自然有人接應(yīng)。\"

王暢將鎖鏈纏在腰間，踏著浮尸躍入迷霧。身后傳來弓弦震動聲，箭矢卻像撞上無形墻壁紛紛墜水。他想起父親臨終前的話：\"咱們打鐵的看不懂星象，但要記住，北斗七星的頭，勺子尖，在正北......\"

西郊的奴隸營里，姬煬正在給李襄的傷口敷草藥。契丹監(jiān)工的鞭痕從這瘦小漢子的肩頭斜貫到腰際，像條猙獰的蜈蚣。

\"老李，今夜子時。\"姬煬蘸著血在李襄后背畫路線圖，\"北墻第三根木樁下有鼠洞，我挖了三個月......\"

半晌，月色總帶著冰碴。姬煬那枯瘦如竹的身影掠過哨塔，蒼白指尖點(diǎn)在守衛(wèi)喉頭，霜花立刻順著經(jīng)脈漫上眼睫。這西北漢子使的不是中原內(nèi)功，倒像雪山深處的陰寒毒掌。

\"收到！姬哥。\"

瘦小身影踏著姬煬的肩膀翻過木墻，李襄破絮般的衣襟在夜風(fēng)中舒展如翼。契丹追兵的狼牙箭追著他足尖三寸沒入土中，卻總差著半息光陰。只見他半空鷂子翻身，袖中飛爪扣住姬煬腰帶，兩人借著鐵鏈勁力飄過三丈壕溝，雪地上只留貓爪般的淺痕。

追兵頭領(lǐng)剛要吹號，忽見姬煬回身拍出三丈外枯樹。樹干炸裂的瞬間，李襄已借反沖力折返，銹匕首精準(zhǔn)挑斷牛皮號角系帶。月光照亮他凹陷的雙頰，這西南漢子瘦得像把苗刀，卻能在方寸間劈開生死路。

號角聲突然撕裂夜空。營外傳來戰(zhàn)馬嘶鳴，接著是箭矢破空的尖嘯。李襄驚叫道：\"是漢軍又打來了？\"

姬煬按下他，小心貼在木柵縫隙窺看，只見月色下數(shù)十黑衣人正與契丹守衛(wèi)廝殺。那些人身法詭譎，彎刀軌跡竟帶著中原劍法的韻味。為首的武士擲出個物件，骨碌碌滾到姬煬腳下。

是半塊玉玨，斷口處能看到北斗七星紋路。

\"契丹貴族的信物！\"李襄驚呼。十年前他們被擄時，曾見契丹貴族佩戴過這種玉飾。營門轟然倒塌，黑衣武士割斷奴隸鐐銬，用生硬的漢語喊：\"跟蒼狼旗走！\"

姬煬背起李襄混入人群，發(fā)現(xiàn)逃跑路線正是他籌劃數(shù)月的北山小道。途經(jīng)第三根木樁時，他特意瞥了一眼——鼠洞位置赫然插著支羽箭，箭羽染成靛青……

渾河水寨的晨霧未散，鄒野正在青石上以劍代筆畫太極。中等身材裹著洗白的道袍，挽發(fā)木簪卻刻著河圖洛書。木劍刺入巽位，劍鋒挑起的水珠凝成卦象——竟是以真力控水成紋。

\"軍師看招！\"

白胖巨漢撞破霧障，碗口粗鐵棍帶著風(fēng)雷之勢劈下。鄒野劍尖輕點(diǎn)棍身，陰勁順著鐵器直透手少陰經(jīng)。左耀漲紅臉憋住勁力，鐵棍在將觸未觸之際陡然轉(zhuǎn)向，轟然砸碎三塊磨盤石。

\"剛不可久，柔不可守。\"鄒野振劍抖落晨露，水滴在空中連成先天八卦圖，\"胖耀你這一身橫練，須得配上...\"話音未落，左耀猛然擲出鐵棍，呼嘯的兵器洞穿十丈外小船桅桿，驚起飛鳥無數(shù)……

半晌，云州城南三十里，渾河拐彎處的懸崖上，鄒野正在龜甲上刻第六道裂痕。玄鐵劍插在巖縫里，劍柄系著的五色絲絳被山風(fēng)吹得獵獵作響。

\"寅時三刻，巽位生變。\"他抹去嘴角血絲，看著河面上似憑空出現(xiàn)的十艘走舸，\"左頭領(lǐng)，該收網(wǎng)了。\"

壯碩漢子從山洞鉆出，肩扛碗口粗的鐵棍：\"軍師總說甚卦象，要我說，劈了耶律家的那狗頭最痛快！\"他說話間一棍砸在巖壁上，碎石如雨落向河面。

鄒野苦笑搖頭。三年前他在云中書院講《周易》，契丹騎兵沖進(jìn)來時，正是這個莽夫用船槳拍碎了三個騎兵的腦袋。如今書院成了馬廄，他們倒成了渾河水匪。

河心炸起數(shù)道水柱，走舸上契丹兵驚呼著栽進(jìn)河里。左耀瞪大眼：\"軍師是又在畫甚么奇奇怪怪符了？\"

\"是那面送的猛火油。\"鄒野劍指東南，\"看那面鷹旗！\"

左耀掄圓鐵棍沖向崖邊，卻見對岸山坡上亮起數(shù)百火把。火光中，玄甲騎兵如黑潮漫過山脊，當(dāng)先一面蒼狼旗迎風(fēng)招展。鄒野瞳孔驟縮——那旗角繡的竟是古日連部圖騰。

\"軍師快看！\"左耀大吼。渾河上游漂來數(shù)十個木桶，撞上走舸瞬間爆開幽藍(lán)火焰。鄒野嗅到刺鼻的硫磺味。正思索之際，懸崖上一個小布袋正砸在他頭頂，打開布袋，紙上小字映入眼簾:明夜子時一刻，云州大帳，契丹左大都尉顧統(tǒng)領(lǐng)見，進(jìn)邊紅頂帳，吹口哨，自有人接應(yīng)……

汴州城頭的積雪映著李賀嶙峋的輪廓。這青年像把未開刃的陌刀，高挺骨架撐著空蕩蕩的麻衣，右手虎口老繭卻顯出十五年握刀痕。契丹商隊(duì)的銅鈴聲傳來時，他正用拇指試刀。

刀是河朔軍鎮(zhèn)最常見的環(huán)首刀，刃口卻有七處暗傷。當(dāng)?shù)谑邆€護(hù)衛(wèi)撲來時，李賀塌肩沉肘，刀背貼著對方槍桿滑進(jìn)中門。骨裂聲混著血花綻開，他的招式?jīng)]有江湖氣，全是邊軍以命換命的劈砍術(shù)。

斜刺里劈來彎刀，他竟不格擋，反手將刀擲向馬車窗口。趁護(hù)衛(wèi)愣神間，手肘猛擊其膻中穴，奪過彎刀旋身橫斬。五顆頭顱飛起時，遠(yuǎn)處傳來更夫梆子聲。

汴京虹橋下，青年把匕首藏在魚腹里。橋頭綢緞莊的契丹商人正在驗(yàn)貨，腰間金牌刻著\"乙室\"二字——正是當(dāng)年害死母親的乙室部貴族。

\"娘，十年了。\"他握緊裹著粗布的橫刀，刀柄纏著母親留下的發(fā)帶。契丹商人轉(zhuǎn)頭看向魚攤，李賀渾身血液凝固——那人右眼蒙著黑罩，疤痕和記憶里一模一樣。

\"嗖\"的一聲，青年抬袖，袖箭射向商人。與此同時，魚攤下竄出三個黑衣蒙面人。李賀本能地擲出匕首，卻見蒙面人從天而降，雙刀畫弧，竟將弩箭盡數(shù)斬落。

\"小子，報仇不是這么報的。\"蒙面人甩給他一張羊皮，道\"云州城西三十里，明日子時一刻，契丹左大都尉顧遠(yuǎn)見。\"說罷縱身躍上屋頂，無蹤無影……

李鶴展開羊皮，上面正畫著他此刻的位置和路線圖......\"

擂臺的積雪被劍氣削成玉屑。黃逍遙青衫鼓蕩如帆，雙劍在身前交錯成十字。對面契丹武士的狼牙棒砸下時，他撤步仰身，脊背幾乎貼地滑過，劍鋒卻自下而上撩出新月弧光。

\"著！\"

左劍\"落英\"點(diǎn)出十六虛影，右劍\"斬?fù)鬨"突刺如電。契丹武士暴退七步，胸甲仍添了道三寸血口。黃逍遙咳嗽著以劍拄地，枯瘦身形在風(fēng)中搖晃，眼中卻燃著野火。他將雙劍拋向半空，騰身踢中劍柄，兩柄利刃化作青白流星貫入擂臺立柱——正是\"繽紛\"劍法最后一式\"飛星傳恨\"。

雙劍插在擂臺中央。第十七個對手躺在血泊中，看客們的喝彩聲像潮水拍打耳膜。

\"還有誰？\"他扯開破爛青衫，露出腰間酒葫蘆。自三年前從幽州逃出，這雙劍飲過流寇血，斬過契丹馬，卻始終找不到該去的地方。

驛道盡頭煙塵大作。契丹使團(tuán)的金頂馬車緩緩駛來，護(hù)衛(wèi)武士的鎖子甲在陽光下泛著冷光。黃逍遙瞇起眼睛，看到馬車簾隙間有寒芒一閃。

\"好劍！\"他仰頭灌酒，酒液淋濕胸前傷口也渾然不覺。使團(tuán)停住，車簾掀起，露出半張戴著青銅面具的臉。那人屈指一彈，羊皮卷如利箭射向擂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