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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如玉“備車”二字出口，帶著不容置疑的女帝口吻，仿佛下一瞬就該有鑲金嵌玉的御輦無聲滑至門前。鹿玖和蘇青博士卻是齊齊一愣，面面相覷，空氣里飄蕩著一絲微妙的尷尬。

“呃…陛下，”鹿玖撓了撓頭，眼神飄向維修店角落，“車…倒是有，就是…” 他快步過去，從一堆廢棄電路板和舊輪胎后面，吭哧吭哧地拽出來一輛…車。

也不能說不是車。一輛飽經(jīng)滄桑的五菱宏光面包車，車漆是褪色了的軍綠色，車身上還有幾道不甚美觀的刮痕，后車窗玻璃上貼著褪色的“專業(yè)開鎖、通下水道”小廣告，被撕掉了一半，殘留著頑固的膠印。正是他們創(chuàng)業(yè)初期淘來的“座駕”，江湖人稱“金杯戰(zhàn)神”。

李如玉的目光落在“戰(zhàn)神”身上，那眼神，比看到磐石之眼的核心芯片時還要復(fù)雜幾分。她沉默地審視著這匹現(xiàn)代“鐵馬”，從它略顯歪斜的前保險杠，到沾滿泥點的輪轂，最終定格在車頭那個沾著油污、有點變形的銀色五菱標志上。這玩意兒…能跑？能載著大華天子出行？她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動了一下，終究沒說什么，只微微頷首，算是認可了這寒酸的“御駕”。

鹿玖如蒙大赦，趕緊拉開車門。一股混合著機油、橡膠和某種可疑食物殘渣的復(fù)雜氣味撲面而來。李如玉面不改色，微微提了下褲腿（她始終不習(xí)慣現(xiàn)代褲子），以一種近乎懸浮的姿態(tài)，優(yōu)雅地矮身坐進了副駕駛。蘇青博士則抱著他的寶貝平板和一個工具箱，擠進了后排。

“戰(zhàn)神”發(fā)出幾聲不甘愿的咳嗽，在鹿玖一陣手忙腳亂的點火操作后，終于顫巍巍地啟動了。發(fā)動機的轟鳴聲帶著點哮喘的意味，車身也隨之輕微抖動，如同一位上了年紀的老臣在艱難行禮。鹿玖小心翼翼地掛擋，面包車以一種隨時可能熄火的謹慎姿態(tài)，晃晃悠悠地駛離了磐石維修的門口，匯入夜晚稀疏的車流。閃爍的警燈和警戒線的反光條在后視鏡里迅速縮小。

車內(nèi)氣氛有些沉悶。只有發(fā)動機的喘息和蘇青博士平板上快速滑動的數(shù)據(jù)流發(fā)出的細微聲響。李如玉端坐著，目光透過沾了些灰塵的車窗，平靜地掃過霓虹閃爍的街道、步履匆匆的行人、疾馳而過的各色車輛。這光怪陸離的現(xiàn)代世界，對她而言依舊新鮮，卻又在一次次與“磐石之眼”的交鋒中，染上了別樣的意味。此刻，她的心思全在那臺被警方帶走的砂輪機，那如同毒蛇吐信般一閃而逝的波動上。

“陛下，”蘇青博士的聲音從后座傳來，打破了沉默，“玲瓏分析了對面五金店殘留的能量特征。那個老張頭…或者說偽裝成他的人，離開時使用的‘滑溜’手段，能量特征非常短暫，但指向性很強，像是某種定向的短程干擾場，專門用來制造視覺和感知上的瞬間錯位。他落地趔趄那一下，應(yīng)該就是干擾生效的瞬間，讓警察誤判他可能中彈或絆倒，爭取了零點幾秒的時間差?！?

“斷尾求生，金蟬脫殼?！崩钊缬竦穆曇粼诎l(fā)動機噪音中依然清晰，帶著一絲冰冷的嘲意，“這‘磐石之眼’，倒是深諳此道。官差來得，也甚是‘及時’?！?

鹿玖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陛下，您覺得警察那邊…會不會有他們的人？”

“未必是人?！崩钊缬裰讣廨p輕敲擊著膝蓋，“或許是餌，誘使官差成為他們的清道夫，替其抹去痕跡，順便…將那劇毒之物，堂而皇之地置于官衙之內(nèi)。”她指的是那臺砂輪機。

“金杯戰(zhàn)神”最終停在了燈火通明的東城區(qū)警署大院外。警署大樓方正肅穆，藍色的警徽在燈光下熠熠生輝，門口進出的警員步履匆匆，透著一股井然有序的威嚴感。

三人下車。李如玉抬頭看了一眼這棟現(xiàn)代官衙，與她記憶中朱墻黃瓦、森嚴壁壘的大理寺截然不同，但那股代表律法秩序的無形壓力感，卻隱隱相通。

走進燈火通明的大廳，報案窗口、信息公示屏、等待區(qū)的長椅…一切都井然有序又透著一種高效的冰冷?？諝庵袕浡舅?、紙張和一絲若有若無的咖啡氣味。值班警員抬頭看了他們一眼，公式化地問：“什么事？”

李如玉上前一步，姿態(tài)從容，自有一股不容忽視的氣場：“吾等為對面‘磐石維修’店主。適才警署帶走之證物，事關(guān)吾店失竊及監(jiān)聽一案關(guān)鍵線索，特來了解詳情，并懇請查驗相關(guān)證物?！?

她的措辭文白夾雜，帶著古意，但意思表達得極其清晰。值班警員愣了一下，目光在李如玉平靜卻極具穿透力的眼神上停留片刻，又看了看她身后略顯緊張的鹿玖和抱著平板、學(xué)者氣息濃厚的蘇青博士，沒有多問，拿起內(nèi)線電話：“趙隊，樓下有人找，說是‘磐石維修’的，想了解老張頭五金店證物的事?！?

不多時，一個身材敦實、面容剛毅的中年警官從樓梯上大步下來。正是帶隊突襲五金店的那位國字臉警官。他穿著便服，但那股干練精悍的氣質(zhì)絲毫未減，銳利的目光掃過三人，最后落在李如玉身上。

“你們就是‘磐石維修’的？”趙隊聲音洪亮，帶著審視，“我是刑警隊趙剛。正好，我們也需要找你們了解些情況。關(guān)于那個監(jiān)聽芯片，還有你們店里的設(shè)備異常?！彼@然已經(jīng)從初步勘查和審訊那幾個五金店伙計口中，拼湊出一些信息。

“趙隊長?！崩钊缬裎⑽㈩h首，算是回禮，態(tài)度不卑不亢，“吾名李如玉。監(jiān)聽芯片確系吾等發(fā)現(xiàn)于店中設(shè)備之內(nèi)，其源頭直指對面五金店。警方行動迅捷，吾等感激。然…”她話鋒一轉(zhuǎn)，目光變得銳利，“貴方帶走之物中，有一臺老舊工業(yè)砂輪機，其內(nèi)恐藏有更大隱患?！?

“砂輪機？”趙剛眉頭一皺，顯然對李如玉如此精確地點出這臺不起眼的設(shè)備有些意外，“那是現(xiàn)場查獲的作案工具之一，初步判斷是改裝過用于破壞你們店里的設(shè)備。它有什么問題？”

“非是破壞工具那般簡單?！崩钊缬裾Z氣篤定，“其內(nèi)部改裝非同小可，恐為一處隱晦信標，或為‘磐石之眼’所設(shè)之餌。吾需親自查驗，方知端倪?！?

“親自查驗？”趙剛斷然搖頭，“證物有嚴格的管理流程，非辦案人員，任何人不得接觸。你們的線索很重要，我們會安排技術(shù)部門做詳細檢測分析?！彼麘B(tài)度堅決，這是原則問題。

李如玉并未動怒，只是眸色更深了些許。她不再言語，只是微微闔上雙眼，仿佛在閉目養(yǎng)神。然而，一股極其微弱、精純?nèi)绫z的精神力，已悄然從她眉心探出，如同無形的漣漪，無聲無息地穿透大廳的空氣，向著警署內(nèi)部深處蔓延而去。

鹿玖和蘇青博士屏住了呼吸。他們知道陛下在做什么——她在感知！以她超越常人的精神力量，去搜尋那臺砂輪機散發(fā)出的獨特波動！

趙剛自然毫無察覺，只覺得面前這位氣質(zhì)獨特的女店主突然安靜得有些過分，但他職業(yè)的敏感讓他本能地提高了警惕。

李如玉的感知力如同最精密的探測器，掠過一間間辦公室、走廊、儲物間…警署內(nèi)部繁雜的氣息和信息流沖擊著她的感知——各種電子設(shè)備的電磁噪聲、文件紙張的陳舊氣味、殘留的煙草味、甚至不同警員身上細微的汗味…她如同在信息的汪洋中搜尋一根特定的針。

突然！

在感知力延伸至證物室方向時，一股極其微弱、卻異常頑固的冰冷波動，如同黑暗海底閃爍的幽光，被她捕捉到了！

就是它！與芯片同源，卻更加隱晦、更加深沉！那股波動并非持續(xù)散發(fā)，而是像一顆被深埋的、緩慢搏動的邪惡心臟，以一種極低的頻率，向外界發(fā)送著某種…信號！或者說，是某種“呼喚”！一個被激活的、沉睡的信標！

更讓她心頭一凜的是，這波動并非靜止。它似乎在…擴散？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的漣漪，極其緩慢，卻又無比堅定地，試圖穿透證物室的金屬柜門，穿透警署的墻壁，向著城市某個未知的方向延伸！它在嘗試“連接”！

李如玉倏地睜開雙眼，眼底深處寒光一閃而逝。她看向趙剛，語氣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趙隊長，事態(tài)緊急！那砂輪機并非死物，其內(nèi)部裝置已被激活，此刻正持續(xù)散發(fā)特殊信號！其目標不明，但危害或遠超預(yù)期！此物置于警署，如同引狼入室，更恐為‘磐石之眼’下一步行動之引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