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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郊工業(yè)區(qū)，空氣里彌漫著機油和金屬粉塵的味道。鹿玖扶著腰，一瘸一拐地走進“明遠精密機械”略顯老舊的大門，后背和胳膊上的淤傷火辣辣地疼。但當他掏出那個貼著標簽的自封袋，隔著透明塑料看到里面那枚烏黑锃亮、滾道泛著暗藍光澤的“金鱗”軸承時，一股劫后余生的豪氣瞬間沖散了疼痛。

陳明遠的辦公室簡潔得近乎刻板，沒有多余的裝飾，只有墻上掛著一張巨大的精密齒輪結構圖。他接過袋子，動作輕柔得像捧著一件易碎的古董。他沒有立刻打開，而是先戴上白手套，然后才極其小心地取出那枚軸承。

冰涼的金屬入手沉甸甸的。陳明遠推了推金絲眼鏡，鏡片后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掃描儀，一寸寸掃過軸承的表面。他的指尖極其輕柔地拂過光滑如鏡的滾道，感受著那超越尋常軸承的細膩觸感；目光聚焦在內圈上那若隱若現(xiàn)、如同深海暗流的暗藍淬火紋路上，瞳孔微微收縮。他沒有說話，只是拿起桌上一把高倍放大鏡，對著紋路區(qū)域細細觀察了足有五分鐘。

鹿玖緊張地看著，手心冒汗。這陳老板…也太專業(yè)了吧？這紋路能看出花來？

陳明遠放下放大鏡，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但鹿玖敏銳地捕捉到他眼底深處一閃而過的、難以掩飾的震動。他拿起軸承，走到辦公室角落一臺擦拭得锃亮、看起來就價值不菲的進口軸承測試儀旁。小心地將“金鱗”裝夾上去，接通電源。

儀器發(fā)出低沉的嗡鳴，高速旋轉的驅動軸帶動“金鱗”瘋狂轉動！旁邊的顯示屏上，各項數(shù)據(jù)瀑布般刷下：轉速、溫升、振動值、噪音分貝…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鹿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看著屏幕上那些他完全看不懂的曲線和數(shù)字，只感覺那小小的軸承在儀器里承受著可怕的折磨，生怕下一秒就聽到“嘭”的一聲解體了。

十分鐘…二十分鐘…

儀器的嗡鳴聲始終平穩(wěn)，顯示屏上的各項參數(shù)曲線如同被熨斗燙過一般平滑，穩(wěn)定得令人發(fā)指！尤其是噪音值那條線，低得幾乎貼著坐標軸！只有溫升曲線在初始階段有個微小的爬升后，便穩(wěn)定在一個極低的位置。

陳明遠緊盯著屏幕，呼吸都似乎放輕了。當測試時間最終定格在三十分鐘（遠超標準測試時長），他按下停止鍵。儀器緩緩停下。他立刻上前，取下那枚“金鱗”。

軸承入手微溫，絲毫沒有高速運轉后的滾燙感！滾道依舊光滑如初，暗藍紋路在燈光下流轉，連一絲細微的劃痕都沒有！仿佛剛才那地獄般的測試只是幻覺。

陳明遠沉默了。他摘下白手套，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發(fā)出“噠、噠”的輕響。辦公室里只剩下儀器冷卻風扇的低鳴和他敲擊桌面的聲音。

鹿玖感覺這沉默比剛才的測試還難熬?！瓣悺惱习澹窟€…還行嗎？”他試探著問。

陳明遠抬起頭，目光銳利地看向鹿玖，臉上終于露出了一個極其復雜的笑容，混合著驚嘆、難以置信和一絲…深藏的灼熱?！柏M止是還行?！彼穆曇魩е唤z不易察覺的沙啞，“鹿先生，貴處的技術…令人嘆為觀止。這枚樣品，其極限轉速下的穩(wěn)定性、低噪表現(xiàn)、尤其是耐磨性和抗疲勞強度…遠超SKF同型號頂級貨！甚至…”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措辭，“在某些極端工況下的表現(xiàn)，可能達到了一些特殊定制件的水平。這淬火工藝…簡直匪夷所思！”

鹿玖被這一連串專業(yè)術語砸得暈頭轉向，但最后那句“遠超頂級貨”、“匪夷所思”他聽懂了！懸著的心終于落回肚子里，一股巨大的狂喜涌上來！成了！陛下出品，果然精品！

“那…樣品費？”鹿玖搓著手，眼睛放光。

陳明遠拉開抽屜，拿出一個厚厚的牛皮紙信封，推到鹿玖面前。“樣品費，按之前說好的，雙倍。另外…”他又拿出一份打印好的合同，“這是初步的合作意向書。我想長期訂購這種強化軸承，第一批…一百枚。尺寸規(guī)格和要求都在里面。價格…絕對讓你們滿意。”

一百枚？！鹿玖差點被口水嗆到！他哆嗦著手接過信封，入手沉甸甸的，絕對是厚厚一沓紅票子！再看合同上那個讓他眼暈的數(shù)字，感覺心臟都快蹦出來了！發(fā)財了！這下真的發(fā)財了！買電機！買材料！頓頓吃燒烤都行！

“不過…”陳明遠話鋒一轉，笑容依舊溫和，眼神卻變得銳利起來，“我希望能盡快看到貴處的量產(chǎn)能力評估報告。畢竟，樣品驚艷，不代表批量生產(chǎn)也能穩(wěn)定達標。交貨期…比較緊?！彼噶酥负贤夏莻€苛刻的交貨時間。

量產(chǎn)？報告？鹿玖看著合同上那個天文數(shù)字和緊得要命的交貨期，剛才的狂喜瞬間被澆了一盆冷水。家里那土法生產(chǎn)線…拿頭量產(chǎn)??！但看著陳明遠那洞悉一切的目光，鹿玖知道不能慫！他猛地一拍胸脯（牽扯到傷處疼得齜牙咧嘴），豪氣干云：“沒問題！陳老板放心！我們…我們有獨門生產(chǎn)線！保證按時交貨！報告…報告回頭給您補上！”

陳明遠笑了笑，沒再多問，只是遞過一支筆：“那就…簽字？”

鹿玖看著合同上那個誘人的數(shù)字，心一橫，抓起筆，在乙方代表的位置，簽下了歪歪扭扭的“鹿玖”兩個字，感覺像簽了張賣身契，又像抱住了金大腿。

回程的路上，鹿玖蹬著三輪車，感覺腰也不疼了，背也不酸了。懷里揣著沉甸甸的現(xiàn)金和更沉甸甸的合同，迎著夕陽，蹬得飛快！他腦子里已經(jīng)盤算開了：先給陛下買點好的補補身子！給博士換臺新電腦！給玲瓏升級點零件！再囤他幾麻袋“礦源”！還要買最好的淬火油！徹底告別機油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