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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薄霧被老城區(qū)的喧囂攪散，602室彌漫著隔夜飯菜的味道（主要是土豆燉肉）和一股新鮮的……松香混合著金屬粉塵的氣息。蘇青博士的大桌子儼然成了“廢品涅盤中心”。她正埋頭對付一個巴掌大、結(jié)構(gòu)精密的黑色盒子，焊槍尖端的幽藍火焰穩(wěn)定地舔舐著幾根細如發(fā)絲的導(dǎo)線，旁邊散落著更多鹿玖分揀出來的“寶藏”——一塊閃爍著微弱熒光的弧形面板，幾枚內(nèi)部結(jié)構(gòu)異常復(fù)雜的微型軸承。

李如玉的狀態(tài)肉眼可見地好了些。雖然臉色依舊蒼白，但已能自己扶著墻壁緩慢行走，不必時刻按壓小腹。她坐在小陽臺那張唯一的舊藤椅上，沐浴著微涼的晨光，手里捧著的依舊是那本《市場營銷學(xué)入門》。只是，書頁翻動的速度慢了許多，她的目光常常越過書頁，投向樓下那片逐漸熱鬧起來的微型菜市場。眼神專注，如同一位將軍在勘察地形，又像一位使節(jié)在評估民情。

鹿玖正拿著塊濕抹布，跟客廳書架上一塊頑固的油漬（玲瓏顛鍋的杰作）較勁。他昨天買的菜消耗得七七八八，特別是那打雞蛋，被蘇青博士拿去做了某個不明實驗，只留下一小撮灰燼和一股焦糊味。

“陛下，博士，玲瓏姑娘，”鹿玖放下抹布，清了清嗓子，“小的去補充點糧草？”他晃了晃空蕩蕩的購物袋。

蘇青博士沒抬頭，只是伸出兩根手指，精準(zhǔn)地夾起桌上一張皺巴巴的十塊錢紙幣，朝著鹿玖的方向晃了晃，意思明確：快去。

李如玉的目光終于從樓下收回，落在鹿玖身上。她合上書，指尖在粗糙的封面上點了點，像是在做一個重要的決定?！肮讶送??！甭曇舨桓撸瑓s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鹿玖差點咬到舌頭，“陛下！您這身子…樓下人多手雜的…”

“無妨。”李如玉扶著藤椅扶手，慢慢站起身。蘇青博士昨晚給她的那個黑色護腕，此刻正扣在她未受傷的右手腕上，邊緣露出的那線“碎星鐵”寒芒，在晨光中顯得格外冷冽。“體察民情，市集為要。寡人自有分寸?！彼踔琳砹艘幌禄疑l(wèi)衣的袖口，蓋住了護腕，只留下一種難以言喻的沉穩(wěn)氣場。

得，又來了。鹿玖心里哀嘆，感覺自己這個“御前侍衛(wèi)”的職責(zé)范圍越來越廣，從保鏢、廚子、采購員，現(xiàn)在又多了個“陪同考察地方市場”的活兒。他認命地接過蘇青博士手里的十塊錢（感覺無比沉重），背上那個立下赫赫戰(zhàn)功的登山包（里面依舊躺著沉甸甸的保溫杯），小心翼翼地攙扶著李如玉，一步一挪地走下樓。

清晨的菜市場，正是煙火氣最濃烈的時候。叫賣聲、討價還價聲、剁肉聲、雞鴨鵝的聒噪聲、塑料袋的摩擦聲……匯成一股洶涌的聲浪，撲面而來。空氣里混雜著泥土的腥氣、魚蝦的咸腥、生肉的鐵銹味、新鮮蔬菜的清香，還有油炸食品的膩香。地面濕漉漉的，混雜著菜葉、泥水和可疑的污漬。

李如玉踏入這喧囂的“戰(zhàn)場”，腳步明顯頓了一下。她微微蹙眉，似乎對這過于“濃郁”的感官沖擊有些不適。但很快，她挺直了腰背，目光如炬地掃視著兩側(cè)的攤位。那眼神，不像在買菜，倒像是在巡視她的疆土，評估著每一處“據(jù)點”的物資儲備和防御能力。

鹿玖緊張地護在她側(cè)前方半步，眼睛像探照燈一樣掃視著周圍擁擠的人群，一只手始終虛按在登山包的保溫杯握柄處，隨時準(zhǔn)備化身“人形自走流星錘”。

他們先來到蔬菜區(qū)。一個穿著花棉襖、嗓門洪亮的大媽正唾沫橫飛地推銷她攤位上水靈靈的菠菜：“哎！瞧瞧這菠菜！剛從地里薅的！綠油油！嫩得能掐出水！三塊五一斤！不買后悔啊！”

李如玉停下腳步，目光落在那堆菠菜上。她沒問價，反而伸出未受傷的左手，極其自然地拿起一小捆，動作熟練得仿佛做過千百遍（帝王微服私訪，體察物價？）。她仔細地捻了捻葉片，又湊近聞了聞（檢查是否有毒或被下藥？），然后才轉(zhuǎn)向大媽，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此物，何價？”

大媽正跟另一個顧客掰扯，被李如玉這清冷又帶著點古韻的問話弄得一愣，下意識回道：“三塊五啊！剛不說了嗎？小姑娘你要多少？”

李如玉沒直接回答，目光掃過旁邊攤位上標(biāo)著“三塊”的菠菜，又看了看大媽攤位前那個電子秤（此界計量衡器？），然后平靜地開口：“彼處三塊，汝處三塊五。同物而異價，何也？汝之品相，果真更優(yōu)？”

大媽：“……” 她張了張嘴，一時竟被這邏輯清晰、直指核心的質(zhì)問給噎住了。旁邊幾個挑菜的老太太也投來好奇的目光。

鹿玖趕緊打圓場：“大媽！來兩斤！我們陛下…哦不，我妹子就喜歡您這兒的新鮮！”他趕緊掏出零錢付賬，拉著李如玉就走，低聲解釋：“陛下，菜價…隨行就市，看品相也看位置，還有…看大媽心情！您別較真兒…”

李如玉眉頭微蹙，似乎對這種“無規(guī)可循”的市場行為很不理解，但也沒再說什么，只是把那捆菠菜仔細地放進鹿玖的購物袋。

接著是肉攤。血腥味更重。光著膀子、圍著油污圍裙的壯碩攤主正揮舞著砍骨刀，“哐哐”地剁著一扇排骨，肉沫飛濺。李如玉的目光立刻被那把寒光閃閃、沾滿血污的厚背砍刀吸引住了，眼神里充滿了評估——此等兇器，雖笨重，但劈砍之力驚人，破甲當(dāng)有奇效？

攤主注意到這個臉色蒼白、眼神卻銳利得嚇人的姑娘盯著他的刀，心里有點發(fā)毛，粗聲粗氣地問：“買點啥？五花？肋排？新鮮著吶！”

李如玉沒看肉，反而指著那把砍刀，認真地問：“此刃，開鋒幾何？刃材何屬？可斬百煉精鋼否？”

攤主：“……” 他手里的砍刀僵在半空，看李如玉的眼神像看神經(jīng)病。斬百煉精鋼？老子剁豬骨頭的刀！

鹿玖滿頭黑線，趕緊插話：“老板！來一斤半五花！要肥瘦相間的！”他一邊付錢，一邊把還在研究砍刀性能的李如玉拉開，感覺心好累。

水產(chǎn)區(qū)是感官刺激的巔峰。腥咸的水汽撲面，大大小小的塑料盆里，魚蝦蟹貝擠擠挨挨，活蹦亂跳。水花四濺，鱗片反光。一個攤主正麻利地抓起一條拼命掙扎的大鯉魚，在案板上“啪”地一摔，然后刮鱗、開膛、去內(nèi)臟，動作行云流水，血水橫流。

李如玉的腳步猛地頓??！她的瞳孔驟然收縮！眼前這血腥又高效的宰殺場面，瞬間觸動了某些深埋在帝王靈魂深處的、與死亡和戰(zhàn)場相關(guān)的記憶碎片！她臉色瞬間變得更白，右手下意識地撫上戴著護腕的手腕，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身體幾不可察地晃了一下。那濃烈的血腥味似乎讓她有些窒息。

“陛下？”鹿玖立刻察覺到她的異樣，趕緊扶住她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