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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雙深邃的眼眸里，曖昧的慵懶消失得無影無蹤。他面前那份為朝堂博弈準備的萬全策論，在此刻，這樁后宅燃起的烈火面前，竟顯得如此無力。

千里之堤，毀于蟻穴。根基若不穩(wěn)，何談廟堂之高？

他的大腦在瞬息之間完成了數(shù)重推演：

首先是察其言。紀嫣此刻心神大亂，其言辭必有驚懼下的夸大。張市究竟是手握實證，還是僅憑婦人的直覺行此險招，尚需印證。

其次是度其心。張市此女，他親自從晉陽帶回，對其心性了然于胸。她聰慧，更有野心，但最重要的一點，是懂得權(quán)衡利弊。她若當真抓住了這等足以傾覆滿盤的要害，便絕不會如此不智，輕易亮出底牌，行玉石俱焚之策。那么，這樁秘密，在她手中便非傷人之劍，而是一份叫價的籌碼。

想到這，李斯已然從席上緩緩站起，從容不迫地披上一件外袍，仿佛方才那足以傾覆一切的消息，不過是堂前的一陣穿風。

他看著依舊驚魂未定的紀嫣，聲音平穩(wěn)得聽不出一絲情緒：“你做得很好，能第一時間來告知我，這已是萬幸?！?

他先是給予肯定，穩(wěn)住紀嫣幾乎崩潰的心神。

“但，無需驚慌。”

他走到紀嫣面前，目光如錐：“你再仔細回想，她言語試探之時，你當真沒有露出半分破綻？”

被他這般審視，紀嫣心頭猛地一顫，回想起自己當時的驚駭失態(tài)，不由自主地垂下臻首，聲音細若蚊蚋：“我……我當時……方寸已亂……”

李斯心中再無半分疑慮。

果然。

他唇角反而勾起一絲冷冽的弧度。一只狐貍，憑著幾分嗅覺，便以為能窺探我李府的藩籬，甚至想來染指主人席上的珍饈。這份貪心，倒是有趣。

“此事，我心中有數(shù)。”

李斯的聲音平靜無波，他抬起手，將紀嫣頰邊一縷散亂的濡濕鬢發(fā)攏到耳后。這個動作帶著不容置喙的安撫力量。

“她是我的人，其心性如何，我比你清楚。放心，”他看著紀嫣驚魂未定的眼眸，一字一頓地說道，“在我掌中，她翻不出風浪?！?

言罷，他話鋒陡然一轉(zhuǎn)，那雙深邃的眼眸里，銳光一閃而過。

“不過，聽你一面之詞，終究難辨虛實。”他仿佛自語，聲音卻清晰地傳入紀嫣耳中，“我需親自去探一探，她手中究竟握著幾分實據(jù)，膽量又到了何種地步?！?

他利落地轉(zhuǎn)身，披上外袍的動作行云流水，隨即大步流星地向門外走去。

“夫君，你這是要……”紀嫣下意識地跟上一步，聲音里滿是未散的憂懼。

李斯沒有回頭，門外的夜風卷起他的衣袍，只留下一句沉穩(wěn)中帶著森然殺伐之氣的話語：

“我去看看，我府里養(yǎng)的這只狐貍，究竟是甘為鷹犬，還是妄想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