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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邦府中，客舍處一個僻靜的別院。

甘羅引著李斯來到院外，面上帶著少年人特有的早慧：“李大人，紀(jì)嫣夫人便在此處休養(yǎng)。相邦吩咐，您可隨時探望?！?

李斯心中明鏡似的，呂不韋這是陽謀。他看了一眼緊閉的院門，對甘羅微微頷首：“有勞小先生。斯與故人久別重逢，有些體己話要說，不便有外人在場。還請小先生先行回避?！?

甘羅眼底閃過一絲了然，他此來的任務(wù)便是引路，至于后續(xù)，相邦自有判斷。他拱手道：

“既如此，甘羅便不久留。李大人請便?！闭f罷，轉(zhuǎn)身離去，腳步輕盈，很快消失在回廊盡頭。

李斯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衣冠，這才推開院門。

院內(nèi)，一名女子正坐在廊下，手中捏著一方素帕，似在發(fā)怔。聽聞門響，她猛地回頭。李斯此前從未見過真正的紀(jì)嫣，此刻一見，心中竟微微一震。

這女子荊釵布裙，未施粉黛，卻難掩其麗色。她身形略顯清瘦，眉宇間帶著幾分愁緒與揮之不去的惶惑，卻更添一抹我見猶憐的風(fēng)致。最讓李斯心頭一跳的是，眼前這紀(jì)嫣的容貌輪廓，竟與他記憶深處一位以清純溫婉著稱的“白月光”女星有七八分神似，只是氣質(zhì)更為古典柔弱。

紀(jì)嫣見他氣度不凡，卻是個全然陌生的面孔，眼中滿是驚愕與戒備：“你是何人？為何擅闖此地？”

李斯的心微微一沉，但面上依舊平靜，緩步上前，在距離紀(jì)嫣三步之外站定，聲音溫和卻帶著一絲沉痛：“夫人，一路勞頓，受驚了?！?

紀(jì)嫣見他識得自己，更是困惑：“你究竟是誰？我家夫君何在？他們說夫君病重，將我?guī)硐剃?，為何不見他？?

李斯眼簾低垂，語氣愈發(fā)沉重：“在下……在下與尊夫李斯，曾一同自楚國啟程，欲往秦國一展抱負(fù)，結(jié)伴而行?！?

紀(jì)嫣聞言，心中一緊，不祥的預(yù)感如潮水般涌上。

李斯抬眼，目光中充滿了“悲痛”與“真誠”，他運用了前世學(xué)到的所有溝通技巧與微表情控制，讓自己的每一個字都顯得懇切無比：“途中……途中不幸遭遇盜匪，人多勢眾。尊夫他……他為救在下，不幸……不幸罹難?！彼f到此處，聲音沙啞，仿佛強忍著巨大的悲傷。

“轟！”紀(jì)嫣如遭雷擊，剎那間面無人色，身體搖晃了幾下，幾乎站立不穩(wěn)，淚水決堤而出：“不……不可能！夫君他……他怎會……”

李斯上前一步，想扶卻又克制地收回手，語氣更顯悲切：

“某亦萬分悲痛！李斯兄臨終前，念及夫人，更提及……提及公子李由……他說……他此生最是懷念，便是與夫人、與小由，牽著家中那條老黃犬，在傍晚時分，于上蔡東門外悠然散步的時光……他說，若能再牽黃犬，逐狡兔于上蔡東門，雖死無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