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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在距離下塬里直線距離不過二三十里的山坳深處，散落著十余座簡陋居所。

他們便是世代棲居于此的戎蠻部族一支，自稱為古庸國遺民。

在秦國與楚國數(shù)百年的拉鋸中，古老的庸國早已分崩離析，其子民或流散，或被強制遷徙融合。

這一支選擇退入這片險峻的群山，艱難地維系著部族的延續(xù)。

居所中央的篝火旁，坐著的老者是部族的頭人山木。

“阿父，”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漢子開口，他是山木的長子，石巖。

“鷹子他們今天在南邊山口放哨，看到些山下的動靜?！?

山木緩緩抬起頭，目光落在石巖身上?！爸v。”

石巖身邊，一個更年輕些的青年，鷹子，連忙接口道：

“頭人，石巖大哥，我們今天聽砍柴時偶爾遇到的山民閑聊，說那個村子……最近來了個外鄉(xiāng)人，挺扎眼的?！?

“外鄉(xiāng)人？”山木的眉頭微微皺起。

“怎么個扎眼法？”

“頭發(fā)很短，跟剛長出來似的，”鷹子回憶著聽來的描述，

“剛?cè)サ臅r候，話也說不囫圇，像個啞巴。聽說是被村里一個寡婦給收留了。”

“短發(fā)……言語不通……”山木渾濁的眼珠里閃過一絲疑慮。

“那外鄉(xiāng)人，還在村里做了些事？”石巖追問。

“這個就不清楚了，”鷹子搖搖頭，“我們離得遠，只能看到些大概。只知道那村子最近是比以前安靜些，以前他們?yōu)榱藫屗?，春天時常打架，今年似乎沒怎么鬧?！?

篝火噼啪作響，周圍的族人也都豎起了耳朵。山下的秦人村落，對他們來說是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存在。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可能牽動他們敏感的神經(jīng)。

山木沉默了片刻，他想起了另一件事。

“石巖，”山木的聲音變得有些低沉，

“你前幾天是不是看到‘獵虎’家的那個崽了？”

石巖愣了一下，隨即點頭：“嗯，看到了。阿虎那小子，在林子邊上下套子，手法倒是越來越熟練了。像他阿父當年。”

“獵虎”……這個名字在幾個年長的族人中引起了輕微的騷動。

獵虎，本是山木部族中的一員，年輕時勇猛過人。但在二十多年前，他卻離開了深山，娶了一位下塬里的秦人女子為妻，并在那里落戶定居。

獵虎也因此脫離了戎蠻的身份，成為了秦國的編戶齊民。

這在當時引起了不小的波瀾。族人中有不解，有惋惜，也有鄙夷。但山木作為頭人，卻并未過多干涉。他知道，山里的日子太苦，不是每個人都能安于現(xiàn)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