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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史那云的手指頓在星盤上，月光漏進(jìn)他的眼睛，泛起幾分沉郁：“我阿爹是柔然的千夫長，戰(zhàn)死在參合陂。我娘是漢人，被柔然的馬踩斷了腿。我在胡帳里聽胡語，在漢村學(xué)漢字，知道胡人的刀能殺人，漢人的藥能救人 —— 可這兩種，都不如甜市的市，能讓人活成個人?！?

陳五的喉嚨發(fā)緊。他摸出甜燈，金砂在月光下泛著暖光：“等這市穩(wěn)了，我要在甜市立塊碑，刻上胡漢的名字 —— 活著的，死了的，都刻?！?

阿史那云笑了，狼頭革帶扣閃著光：“碑上還要刻‘五星出東方利中國’，讓后世的娃娃知道，胡漢的好，是天許的。”

十五夜的月亮像塊玉餅。陳五站在會館頂樓，香案上擺著星盤、血書，還有阿史那云讓薩滿送來的神杖。樓下圍了百來號人，有胡商、漢賈，還有特意趕來的太學(xué)生，連崔浩的小孫子都騎在書童脖子上，手里舉著星圖燈籠。

子時三刻，張大人的銅哨響了。陳五抬頭 —— 東方低空，五顆星子像串金珠，在薄云里忽明忽暗。樓下響起抽氣聲，不知誰喊了句：“真五星！”

阿史那云的薩滿朋友跳上香案，神鼓敲得山響：“長生天說了！胡漢相殺，五星落胡地，魏運衰！胡漢同市，五星照中國，大魏昌！”

張大人扶了扶烏紗帽，扯著嗓子喊：“《天官星占》有載！五星出東方，主中國大利！這是天示吉兆，胡漢互市，合當(dāng)永固！”

樓下的人潮炸了。胡商舉著皮貨歡呼，漢賈拍著茶箱叫好，太學(xué)生們當(dāng)場念起《史記?天官書》。陳五望著阿史那云，他正仰頭望著天上的星，狼頭革帶被夜風(fēng)吹得獵獵作響，眼里的光比星子還亮。

第二日早朝，陳五跪在太極殿外，聽著殿內(nèi)的吵嚷。御史大夫的嗓門像破鑼：“星象之說，不過是市井謠言！”

太武帝的聲音沉得像雷：“張大人，你昨日在甜市會館觀星，可屬實？”

張大人的聲音發(fā)顫：“回陛下，五星連珠于東方，確是吉兆。臣查過《漢志》，與‘五星出東方利中國’的記載相符?！?

殿內(nèi)靜了片刻，崔浩的聲音響起：“陛下，臣昨日見甜市的胡漢百姓跪在街頭，對著東方星象叩首。他們說‘天夸咱們和’—— 民心即天心，此乃大魏之福?！?

阿史那云的薩滿被宣進(jìn)殿，神杖在青磚上敲出悶響：“長生天的眼在看！胡漢同市，神賜福；胡漢相殺，神降災(zāi)！”

太武帝的龍椅吱呀一聲。陳五聽見他說：“傳朕旨意 —— 互市永固，再有妄議者，以惑眾論！”

退朝時，陳五在丹墀下遇見阿史那云。他的狼頭革帶扣上沾著晨露，笑意在嘴角漾開：“陳大人，這戲唱得如何？”

“比甜市的社火還熱鬧?！?陳五摸出塊糖瓜，是甜南塞給他的，“甜南說要給阿史那叔叔留的。”

阿史那云接過糖瓜，咬得脆響，虎牙在晨光里閃了閃：“甜市的糖，到底比平城的蜜甜?！?

陳五望著宮墻上的晨光，突然覺得甜燈輕了。金砂散成 “恒” 字，在袖底暖融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