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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甜市飄著新曬的羊毛香。陳五蹲在界碑下，用樹枝在沙地上畫著今日的交易賬 —— 鹽換了八百袋，茶餅走了三百斤，最讓他高興的是，巴圖阿爺?shù)膶O子用十張羊皮換了套銅鈴鐺，說是要掛在小羊脖子上，“讓草原聽見甜的聲音”。

“大人，王隊(duì)正找您?！?鐵列顛顛跑過來，手里攥著塊奶渣，“他說要帶五個(gè)人去北坡‘巡草’，怕沙暴埋了界碑。”

陳五的手指在沙地上頓住。這是本月第三次 “巡草” 了。前兩次王二牛帶的人都是寅時(shí)出發(fā)，亥時(shí)才回，回來時(shí)馬腿上沾著黑泥 —— 那是雁門關(guān)外三十里的 “爛泥灘”，根本不是甜市北邊的沙坡。

“喊王隊(duì)過來。” 他拍了拍褲腿站起，甜燈在袖底輕輕發(fā)燙，像只警覺的貓。

王二牛小跑過來，腰板挺得筆直，玄色軍袍的下擺沾著草屑：“大人，北坡的紅柳被沙鼠啃了根，某帶弟兄們?nèi)ゼ庸?——”

“王隊(duì)，” 陳五打斷他，指了指他的馬靴，“北坡的沙是黃的，你靴底沾的泥是青灰色?！?他又摸了摸馬鬃，“這馬出的汗有股子鐵銹味，是跑了長途才有的。”

王二牛的喉結(jié)動(dòng)了動(dòng)，刀疤在夕陽下泛著白：“大人... 某們抄了近道，過了爛泥灘。”

“爛泥灘在雁門關(guān)外三十里，北坡在甜市北邊五里?！?陳五笑了，笑得王二牛后頸發(fā)毛，“王隊(duì)，你當(dāng)我上輩子是賣布的，就不識(shí)得路？”

王二牛突然單膝跪地：“大人，某對不住您 ——”

“起來！” 陳五拽他胳膊，“我沒怪你，就是想知道，你們到底去了哪兒?！?

王二牛咬了咬嘴唇，從懷里摸出塊布片。藍(lán)布上繡著狼頭紋，針腳粗得扎手：“這是在漠南草原撿的。某們奉陛下密旨，每月往北探三次，記水草，記馬群，記柔然狼旗營的動(dòng)向?！?

陳五的甜燈 “嗡” 地燙進(jìn)肉里。他接過布片，狼頭的眼睛是用紅絲線繡的，和鬼哭峽馬賊甲片上的標(biāo)記一模一樣。

“李昭！” 他喊。

李昭從茶餅攤后轉(zhuǎn)出來，手里攥著半塊馬糞：“大人，王隊(duì)的馬吃的是漠南的草 —— 這糞里有沙蔥籽，甜市北邊不長這個(gè)。”

王二牛的臉白了：“大人，陛下說... 說互市要成，得先知道柔然的刀往哪兒砍。某們不是監(jiān)視您，是替您擋刀?！?

陳五望著遠(yuǎn)處的雁門關(guān)，城墻上的狼煙柱正往北方飄。他想起太極殿里皇帝的話：“少一頁賬本，剝你的皮?！?原來皇帝的 “皮鞭”，不只是賬本，是三百雙眼睛，把漠南的草、柔然的刀，都剝得干干凈凈。

“起來吧?！?他說，“去把弟兄們叫回來，今晚我請吃羊肉鍋 —— 就說甜軍的肚子，得先喂飽了，才能替胡漢擋刀?！?

王二牛起身時(shí)，腰牌從懷里滑出來。陳五瞥見背面的 “武” 字，在暮色里閃著冷光 —— 那是太武帝親軍的標(biāo)記，也是皇帝懸在互市頭頂?shù)膭Α?

夜里，甜市的篝火噼啪響。陳五坐在李昭旁邊，看著王二牛和兵士們搶羊腿，鐵列舉著羊骨頭當(dāng)劍，追得小娥滿場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