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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 他深吸一口氣，決定孤注一擲，“臣修《三國志》，見魏武帝《孫子注》有云：‘軍無輜重則亡，無糧食則亡?！似溆贸讨俚掠嫼笾羁填I(lǐng)悟。檀司空當年能虛張聲勢，正因偽魏不知我軍虛實。今拓跋燾已探知我糧草匱乏，再用此計，恐成東施效顰。。?！?

話音未落，袁淑一揮手，寬大廣袖掃過郗自信肩頭：“裴大人此言差矣！昔年韓信背水一戰(zhàn)，亦為置之死地而后生。陛下文成武德，實乃天下雄主，北伐乃天命所歸！”

郗自信盯著袁淑腰間新賜的玉玨，那是文帝昨日賞給 “建言有功” 之臣的。

他看著這個只知阿諛奉承的白面書生，忽然冷笑：“袁中丞可知，背水一戰(zhàn)可沒有退路！今我軍若敗，身后的淮河是我大軍的退路、還是通往黃泉之路？”

殿中氣溫驟降，文帝揉著眉心揮手：“你等退下，朕自有主張。裴卿留步。”

文帝盯著輿圖上標注的 “滑臺” 二字，指節(jié)漸漸泛白。

他忽然翻開《趙充國傳》末頁，那里有郗自信昨夜批注的 “充國屯田策，‘省大費，便事甚多’，此乃安邊之長計”。

帝王喉結(jié)滾動，仿佛咽下了千言萬語，最終卻只化作一聲疲憊的嘆息：“卿且退下吧，容朕再議。”

走出含章殿時，雪已停了，夜幕早早降臨。

郗自信望著宮墻上的罘罳投下的幾何陰影，想起元嘉二十七年第二次北伐之時那場浩劫 —— 魏軍飲馬長江時，建康城內(nèi) “春燕歸，巢于林木”。

他摸了摸袖中《苻堅載記》，那上面勸農(nóng)桑，修水利，植果樹，種藥材的記載被磨得發(fā)亮，卻終究抵不過帝王心中燃燒的北伐執(zhí)念。

遠處傳來更夫打更的梆子聲，“咚 —— 咚 ——”，驚起檐角積雪。

郗自信抬頭望向星空，心宿旁的熒惑星正泛著不祥的紅光，恍若瓜步戰(zhàn)場上即將流淌的鮮血。

他路過太廟時，見石階上散落著《吳越春秋》殘頁，“勾踐困于會稽，乃苦身焦思，置膽于坐，坐臥即仰膽，飲食亦嘗膽” 的字句在暮色中若隱若現(xiàn)。

這位史臣攥緊了手中的史筆，知道自己的諫言或許如趙充國的屯田策般難被速納，但至少要讓這架奔向深淵的戰(zhàn)車，聽見來自歷史深處的警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