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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zhuǎn)頭望向劉義康，“彭城王竟信這等宵小之言？”

劉義康往后一仰，靠在龍椅上，漫不經(jīng)心道：“正所謂，無風(fēng)不起浪。何況，孤還聽說，你在尋陽私藏甲胄三百，意圖不軌?！?

郗自信只覺氣血上涌，眼前發(fā)黑。

他忽然想起元嘉九年，文帝曾親賜他尋陽甲第，難道如今竟成了罪名？

“陛下！” 似乎想清楚緣由，他怒吼著呼叫著文帝，“你既疑某謀反，何不當(dāng)面質(zhì)問？躲在背后使這些陰詭手段，算什么天子！”

殿門突然大開，文帝劉義隆被宮人抬入殿內(nèi)，形容枯槁，宛如鬼魁。

“道濟(jì)，” 他微弱地?fù)]揮手，“朕素知你忠勇，但朝廷法度不可廢。。?！?

“法度？” 郗自信仰天大笑，笑聲中滿是悲涼。

“某為朝廷守土開疆，流過的血比陛下你喝過的酒還多！今日竟要以私藏甲胄之罪治某，好，好個朝廷法度！”

劉義康不耐煩地?fù)]揮手，數(shù)十名甲士涌入殿內(nèi)，手中兵器寒光閃爍。

郗自信環(huán)視四周，見親衛(wèi)們被堵在殿外，心中明白再無退路。

他緩緩放下鐵槍，解下身上的鎧甲，露出內(nèi)襯的舊中衣，那是夫人向氏親手縫制的，袖口還打著補丁。

“拿去吧，” 他對著甲士們冷笑，“這便是你們要的‘謀反證據(jù)’?！?

一名偏將上前搜身，從他袖中搜出那份劉義康的詔書。

郗自信見狀，忽然伸手抓住偏將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替某告訴拓跋燾，就說檀道濟(jì)被自家皇帝殺了，叫他莫要笑死在黃河岸邊！”

偏將驚恐地甩開他的手，后退數(shù)步。

劉義康臉色鐵青，拍案道：“速速拿下，休得啰嗦！”

郗自信被甲士按在地上時，忽然瞥見殿外柳樹上的鳥巢。

一只老鳥正銜著蟲餌喂給雛鳥，鳴聲啾啾，恍如隔世。

他想起彭澤的老菊，想起歷城的風(fēng)雪，想起陶淵明臨終前寫的《挽歌》。

“乃復(fù)壞汝萬里之長城！” 他怒吼著扯下頭巾，狠狠摔在地上，白發(fā)散落如雪，“某今日才知，最毒莫過帝王心！”

殿內(nèi)眾人皆被這怒吼震得噤聲，唯有劉義康的聲音從牙縫中擠出：“拖下去，明日午時三刻，斬首示眾?！?

郗自信被拖出殿門時，陽光刺得他睜不開眼。

他望著湛藍(lán)的天空，忽然想起元嘉七年那次北伐，他在黃河岸邊埋下的酒壇，如今該是已被黃沙掩埋了吧。

“道濟(jì)啊道濟(jì)，” 他在心中似乎為這個身軀的老將鳴不平，“你護(hù)了劉宋一輩子的江山，終究還是護(hù)不住自己的命?！?

是夜，建康城暴雨如注。

向氏跪在佛堂前，手中緊握著檀道濟(jì)的玉玨，聽著窗外的驚雷，仿佛是丈夫的怒吼在天地間回蕩。

她想起白天收到的密報，說朝廷已下令逮捕檀家子弟，心中悲痛欲絕。

“道濟(jì)，” 她對著佛像喃喃自語，“你若泉下有知，便帶拓跋燾來，讓劉義隆親眼看看，什么叫真正的長城！”

雨聲漸急，佛前的長明燈忽明忽暗，宛如檀道濟(jì)即將熄滅的生命之火。

而千里之外的北魏軍營，拓跋燾在得知檀道濟(jì)被捕的消息后，竟下令全軍飲酒三日，以賀心腹大患已除。

黃河水滔滔東去，帶走了一代名將的忠魂，卻帶不走那 “自毀長城” 的千古遺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