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郗自信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從懷中掏出幅皺巴巴的地形圖：“陛下，元軍戰(zhàn)船到來之際，依臣揣測，想必其定會封鎖海灣，扼住我大軍陸海之聯(lián)系，待我等糧草淡水消耗殆盡后，必將坐以待斃。然臣觀附近海道每日卯時潮退，此處中間水道會露出淺灘。我軍可趁此時分兵兩路，一路以火船突襲元軍旗艦，一路由陸路護送陛下及百姓登岸，經(jīng)雷州半島轉(zhuǎn)至占城，更甚東南琉球、呂宋、澳洲之地，以圖。。?！?

“荒唐！”陳宜中打斷他，“火船需順風而行，如今卻刮的是北風，若依你之計，燒的只會是我軍！”他轉(zhuǎn)向趙昺，語氣突然柔下來，“陛下，當年徽宗、欽宗被俘，猶能在五國城茍活。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啊?！?

小皇帝盯著案幾上的沙漏，細沙正一粒粒墜入瓶底。他突然抓住陸秀夫的手，奶聲奶氣卻異常清晰的話語傳來：“陸愛卿，你說，朕能像仁宗那樣做個好皇帝么？”

陸秀夫喉結(jié)滾動，指腹撫過趙昺掌心的老繭——那是每日練習御筆留下的痕跡。他突然跪伏在地，額頭觸地：“陛下乃太祖血脈，當有中興之運?！边@句話說得擲地有聲，卻在尾音處微微發(fā)顫。

郗自信注意到陳宜中嘴角的冷笑，突然想起史料記載，此人在崖山之戰(zhàn)前已暗通元軍，卻是在廷議之時借為南宋招攬援軍之機卷得錢財士卒逃去了占城，在那里當起了“土皇帝”，想必此刻怕是巴不得宋軍速降。

他又向前半步，卻被侍衛(wèi)攔住，卻只好扯下腰間玉佩，“當啷”一聲墜地，露出背面刻著的“精忠報國”四字——這是他昨日想到進言后為此時激勵眾人提前找來刻好的。

“陛下，臣有一物請您過目?！臂孕艙炱鹩衽澹p手呈上，“此乃岳武穆貼身玉佩，刻著他的臨終絕筆。”他故意忽略玉佩產(chǎn)地的工藝，只希望用岳飛的忠勇激勵小皇帝。

陳宜中臉色驟變，搶先一步奪過玉佩仔細觀瞧：“此物工藝簡陋，鐫刻痕跡如新，林大人。。。你竟敢偽造信物，犯此欺君之罪！來人，將林景熙拿下！私藏禁物，意圖惑亂圣聽！”說完又朝殿外守衛(wèi)使了個眼色。

緊接著殿外就突然傳來巨響，一枚火球在行宮外竄起，照亮了陳宜中眼底的陰鷙。

郗自信被按在地上，看見陸秀夫撲向趙昺，用身體擋在小皇帝身前。

在小皇帝驚恐的哭聲中，他聽見陳宜中陰冷的宣判：“斬立決，以儆效尤。陛下受驚了，臣請赴占城聯(lián)絡(luò)抗元義士以做援軍，或作安頓之所。。?！?

陳宜中說完后一揮手，郗自信被押入了天牢，等待行刑。。。

郗自信蜷縮在墻角，牢獄的稻草散發(fā)著霉味，他透過鐵窗看著天上的星空發(fā)呆。

腳步聲響起，陸秀夫提著食盒出現(xiàn)，臉上還沾著木屑。

“林大人早知今日之結(jié)局？”丞相打開食盒，里面是兩塊麥餅，“方才在殿上，你看陛下的眼神，不似臣子看君主。”

郗自信苦笑：“丞相，在下曾夢見岳武穆托夢，說‘文臣不愛錢，武臣不惜死，天下太平矣’。”

他摸著石壁上不知是誰刻的“忠”字，“如今文臣愛錢，武臣惜死，天下怎能不亡？”

陸秀夫突然握住他的手，掌心的繭子擦過他的虎口：“某今日在陛下袖中發(fā)現(xiàn)半塊蜜糕，是他省下的午膳。七歲孩童，已懂得體恤宮人”， 他聲音哽咽，“不知林大人所說退路可行與否。若有一線生機，某愿背陛下涉險?！?

郗自信抬頭，看到月光照過鐵窗，在陸秀夫眼角中凝起一道霜華。

這位未來的“宋末三杰”之一，此刻眼中仍燃著不甘的火。

他突然想起歷史記載，陸秀夫投海前曾對趙昺說：“陛下，國事至此，陛下當為國死。德佑皇帝辱已甚，陛下不可再辱?！?

“陸相，信某，崖山不可久守，盡快出海尋一安身立命之所，元施暴政，必不得民心，待天下有變，或有可圖?！臂孕耪f出這幾日之謀劃。

郗自信繼續(xù)說道，“若有來世。。。愿陛下丞相能生在太平盛世。。?！?，卻被腳步聲打斷。

陳宜中的親信提著鬼頭刀進來，刀刃映出郗自信蒼白的臉。

陸秀夫猛地起身，卻被侍衛(wèi)按住。

郗自信心知已無法完成任務(wù)，隨即借著林景熙的身軀，對著小皇帝的方向跪下，額頭重重磕在青石板上：“陛下，臣先走一步，望您。。。珍重。。。”

當刑場的那抹刀光落下的瞬間，他似乎聽到了遠處傳來的稚子啼哭之聲，分不清那哭聲是來自趙昺還是現(xiàn)實中自己的孩子。。。

機械女聲響起，“郗自信，雙一次，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