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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撫摸著輿圖上用朱砂標記的航海路線，忽然扯動鎏金鈴繩：“傳太史令！即刻核對故六國之星象記錄！”

雷聲碾過殿宇時，王承恩正跪在青銅冰鑒旁添蜜水。

他聽見自己枯枝般的手指捏碎冰塊的脆響，看見碎冰墜入玉卮時激起的漣漪——那漣漪里倒映著趙高陰鷙的面容，正藏在殿外描金柱后，玄色官袍被雨打濕成更深的墨色。

當太史令捧著星圖疾步入殿時，老宦官已退至蟠龍柱陰影中。

他數(shù)著檐角銅鈴被風拂動的次數(shù)，第三十六聲鈴響時，聽見了帝王沉吟，“著令云陽獄暫緩處置六國方士，待星官驗其學說真?zhèn)巍！笔蓟实垲D了頓又道，“博士宮所藏天文歷法之書，加緊抄錄，宮外典籍，暫緩焚毀。

王承恩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又借著整理散落竹簡的時機，將《甘石星經(jīng)》殘卷塞進太史令的犀角算籌袋——那些記載二十八星宿與海流關(guān)系的文字，明日便會成為徐福航海圖的最佳佐證。

更漏指向子時，藥浴的霧氣愈發(fā)濃重。

王承恩捧來用艾草熏過的葛布中衣時，瞥見始皇帝后頸那道邯鄲舊疤——當年為質(zhì)時被趙國公子推入冰窟的傷痕，此刻在熱氣中泛著淡紅。

他忽然想起煤山那株老槐樹，崇禎自縊時，中衣領(lǐng)口也露著類似的舊傷。

“陛下，水溫可需調(diào)整？”他嗓音里帶著恰到好處的沙啞，像秋葉擦過宮墻。

青銅藥吊中沉浮的蘭草隨話音打著旋，將本該投入浴湯的曼陀羅花悄悄壓在壺底——那是趙高囑咐添加的安神藥，此刻卻被老宦官用銀簪挑出，碾碎在靴底。

當?shù)弁跎碥|沉入藥浴時，王承恩正跪在白玉踏跺上烘干待焚的竹簡。

火盆里跳躍的火焰將“詩三百”三字舔舐成灰，他卻借著翻動簡牘的聲響，將《尚書·堯典》的殘本塞進取火的炭筐夾層。

明日這些典籍便會隨新炭送入觀星臺，成為太史令驗證方士之說的“天賜證物”。

暴雨漸歇時，守夜侍衛(wèi)的銅戟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王承恩抱著待洗的帝王常服走向漿洗房，玄色袍角掃過回廊青磚，留下蜿蜒的水痕，宛如一條游向深淵的墨龍。

他知道明日朝會上，李斯會如何暴跳如雷，趙高會如何暗中查訪，但此刻他的袖中，那片從《海經(jīng)注》上撕下的星象圖，正貼著王承恩穿越秦朝帶來的明制銅錢微微發(fā)燙。

王承恩摩挲著那枚崇禎通寶，想起了那夜宮中崇禎揮舞的佩劍。念及此，他暗暗鼓勁，這一次，要讓文明的星火，在祖龍所謂的“暴政”縫隙中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