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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白光散去，眼前逐漸出現(xiàn)了一道模糊虛幻的人影。

人影的光霧十分黯淡，仿佛下一秒就會隨風散去似的。

虞露白抬頭看向影子的臉部，那里被一層乳白色的霧氣所阻隔，叫人看不清他的模樣。

然而她心中有個近乎篤定的猜測——

“曜？”

“是我……”人影說，聲音十分滯澀低沉，如同一臺老舊的機器轉(zhuǎn)動起來，齒輪發(fā)出難聽的噪聲，“你好……”

虞露白：“廢話不多說，告訴我你還記得什么?！?

曜：“幻境……是、全部……”

得，又是個失憶黨，說實話她都習慣了。

最后一個問題。

“浮雕上有什么？”

曜的聲音干澀的一瞬，很快又恢復(fù)正常，竭力維持平靜的表面回答：“是……我的記憶?！?

看來浮雕上應(yīng)該沒什么重要內(nèi)容。

少女有一瞬間地沮喪，但很快被另一件事奪走了注意。

眼下越來越多的巧合浮現(xiàn)，當巧合過多到不正常的時候，巧合就不再是巧合。

她和特異之間，實在是擁有太多的共同點了：同樣失憶，同樣擁有精神力，并且現(xiàn)在還知道了一件事，特異真正的外貌與人類無異，那些怪異瑰麗的特異外形是他們的精神體外現(xiàn)。

然而又有個問題——她沒有精神體。

在精神海被填的滿滿的情況下，虞露白并未從本能中尋找到使精神體外現(xiàn)的方法。

看著眼前的人影被無端而來的風吹的將散未散，虞露白知道，他的理智站在懸崖邊，搖搖欲墜。

如果失去理智，估計又會變回那顆灰撲撲的石頭，到時候任憑外界刺激都無法作出反應(yīng)，除非直接拿著精神力進行疏導(dǎo)。

不過假如和她預(yù)料的一樣的話，這家伙精神力體量堪稱龐大，與她相差無幾，情況又特別嚴重，哪怕是虞露白自己，也無法打包票一定能讓他恢復(fù)，只能先疏導(dǎo)一部分，再做打算。

“如何精神體外現(xiàn)？”

曜定定地看著她，沉默了許久才說：“……沒有……精神體……”

“什么沒有？”

明明看到他張開了嘴，聲音卻像是被封印了一般傳不進耳中，虞露白難得有些焦躁，她有種莫名的直覺。

聽不到曜的聲音，并不是因為對方聲音太小，而是背后有著某種存在，不允許她“聽”。

可是心中隱隱的焦躁卻讓她難以靜下心來，一直有個聲音催眠似的在她耳邊不斷重復(fù)著讓她抓緊做什么，不然的話很可能會發(fā)生不好的事。

至于是什么事，虞露白并不清楚，直覺告訴她，后果或許會嚴重到叫她無法承受。

可是不行。

現(xiàn)在的她還不能知道。

這種被人掌控的感覺并不好受，甚至稱得上惡心，在無人發(fā)現(xiàn)的角落，少女咬緊腮幫，竭力忍耐著不叫自己露出難看的神色。

舒緩平和的精神力自然可以用來治療自身，精神力在身體中轉(zhuǎn)了一圈后，大腦隱隱作痛的感覺已然舒服了許多。

虞露白冷靜下來：“你得跟我走，外面那只丑東西，要么你關(guān)起來，要么我出去給它弄死?！?

曜沉默了一瞬，長嘆一口氣，身體內(nèi)部許多沉重無用的情緒都隨之離去，包括一直以來對朋友的忍耐包容——他其實想起來一些事。

幻境中并非全部記憶，不過他確實只記得幻境開始到結(jié)尾的這部分記憶，幻境將記憶精簡了許多，中間很多細節(jié)，包括那些讓他感到痛苦的回憶，都像是被一只大手全部擦除了。

前半生，“暗子”的苦難來自于原生家庭和社會，而后半生，他的苦難則全部由“好朋友”造成。

那些血色回憶、鼻尖充滿了令人作嘔的血腥味，眼底映照出一片血色的海洋，曾經(jīng)和他打過招呼、對他表露過善意的人，因為朋友的嫉妒而死在它的爪下。

曜又一次地保護它，在判定朋友為高危生物的高層面前用盡一切地包庇它，也因此，心房逐漸封閉，再也不敢與人親近。

生命中似乎只剩下戰(zhàn)斗和朋友了……

人不能做虧心事，有且僅有一次的違心，讓他從此夜不能寐。

內(nèi)心的正義和對朋友的保護一次次交織，復(fù)雜而又矛盾的負罪感讓他不敢直視旁人的眼睛，生怕從中看到厭惡和怨恨。

前半生，人群討厭他，因為他有個殺人犯父親；后半生，人群討厭他，因為他創(chuàng)造了殺人怪物，不僅如此，還以自己做擔保，保下了罪行累累更甚父親的朋友。

這一切，都給人一種“屠龍者終成惡龍”的諷刺。

曜垂下眼，不敢直視少女清涼透徹的雙眼，他怕在那雙眼底，看到骯臟丑陋的自己。

他的靈魂早已腐爛，甚至出現(xiàn)在她面前都是種玷污。

“溫馨提示，你的‘好朋友’殺過不少人哦?！?

虞露白打斷的曜的沉默，用一種輕快卻詭異的聲線說著。

“要么你關(guān)起來，別叫它在我面前晃，要么……”少女輕笑，聲音里帶著含笑的惡意，“等我出去了就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