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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咋了？”王虎咬著布條勒緊胳膊上的傷口，疼得齜牙咧嘴。

“那個小魔女，”梁平撓著頭，一臉費解，“她把我晾在院里的兩雙襪子偷走了！”

“偷襪子？”梁招娣也愣了，“她偷那干啥？”

“可不是嘛，”梁平想起那兩雙襪子就臉紅，“我穿了快半個月了，天天蓋房跑前跑后，壓根沒顧上換，那味兒……前兒個我自己聞著都差點暈過去，晾在院里時，蒼蠅都繞著飛?！?

王虎他們都笑了起來，一個弟兄打趣：“小平子，你那襪子是能當(dāng)武器了吧？”

“別笑啊，”梁平更納悶了，“那小姑娘看著干干凈凈的，咋會偷這玩意兒？她就不怕臭？”

老道士捻著胡須，忽然道：“怕是跟龜甲有關(guān)?！?

“跟龜甲有啥關(guān)系？”

“小魔女那‘面鬼滅天術(shù)’，聽著邪乎，實則是靠‘人氣’破虛妄?！崩系朗拷忉?，“她天生能看透物件里的氣脈，可龜甲被太多人護(hù)過，氣脈太雜，她看不透。但你不一樣，你剛跟龜甲認(rèn)主，身上的氣脈和龜甲相通，你的貼身物件上，肯定沾著同樣的氣。”

他頓了頓，指了指梁平的腳：“襪子雖臭，卻是你穿得最久的，沾的氣最濃。她偷去，怕是想借著這氣脈，琢磨透龜甲的底細(xì)。”

梁平聽得目瞪口呆：“就為這？她聞著不難受嗎？”

“或許對她來說，那味兒不是臭，是‘氣’。”老道士笑了，“就像咱們聞著中藥苦，懂行的卻能聞出藥效?！?

正說著，院門口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矮胖子探頭探腦地鉆了進(jìn)來，手里還捏著個布包，看見梁平就咧嘴笑：“那個……梁兄弟，對不住啊，小魔女讓我把這個還你?！?

他把布包遞過來，梁平打開一看，正是自己那兩雙襪子，只是……上面竟繡著密密麻麻的小紋路，和龜甲上的圖案有幾分像，還帶著股淡淡的艾草香，臭味全沒了。

“這是……”

“小魔女說，這襪子沾了你的氣，她照著上面的紋路繡了一遍，也算摸著點門道了?！卑肿訐现^，“她說……龜甲的氣脈里，有你的影子，還有姜前輩的，甚至還有好幾代守著它的人的影子，像串起來的珠子。”

他頓了頓，遞過來個小小的木牌，上面刻著個“謝”字：“她讓我跟你說，謝了。還說……以后不會再來搶龜甲了，祖師爺托的夢，她好像懂了?！?

說完，矮胖子就溜了，看那樣子，是生怕梁平再提偷襪子的事。

梁平捏著那兩雙繡了紋路的襪子，忽然覺得那小魔女也沒那么討厭了。

王虎湊過來看了看，笑道：“行啊小平子，你的臭襪子都成寶貝了?！?

梁平紅著臉把襪子收起來，心里卻踏實了不少?？磥恚@場圍繞龜甲的風(fēng)波，是真的要結(jié)束了。

他抬頭看了看天，晨光正好，院里的老榆樹沙沙作響，像是在笑。水潭邊的月亮已經(jīng)消失了，但他知道，只要龜甲還在，只要他還在，那月亮就永遠(yuǎn)亮在心里。

以后，他不僅要蓋好房子，要照顧好老爹和大姐，還要守著這龜甲，守著這村子，像姜八能那樣，像太爺爺那樣，像無數(shù)個不知名的守護(hù)者那樣。

想到這兒，梁平握緊了拳頭，掌心的溫度，和懷里龜甲的溫度，正好一樣。

風(fēng)波過后的村子格外清凈，梁平帶著一身使不完的勁兒，率先撿起了蓋房的活計。這天正踩著梯子給自家屋頂換瓦，梁老漢在底下遞瓦片，看他動作利索得不像從前，忍不住念叨：“慢點，別摔著?！?

“放心吧爹，我現(xiàn)在穩(wěn)著呢。”梁平笑著，一抬手就把半捆瓦片拎上了房，動作輕得像拎著捆棉花。

正換著，王虎一瘸一拐地湊過來，胳膊上還纏著繃帶：“小平子，給我家也瞅瞅，上次打斗把屋頂踩塌了塊。”

梁平從房上跳下來，穩(wěn)穩(wěn)落地：“小事，我給你搭個梯子?！?

他轉(zhuǎn)身去搬梯子，王虎剛踩上兩級，就見梁平一手扶著梯架，笑著說：“省點勁吧?！痹捯粑绰?，竟輕輕一托王虎的腰，像拎小雞似的把他直接送了上去，穩(wěn)穩(wěn)落在房檐上。

“哎喲！”王虎嚇了一跳，扒著房檐往下看，“你小子輕點！我讓你扶個梯子，你直接把我扔上房了？想摔死我啊！”

梁平撓撓頭，有點不好意思：“忘了收勁了，現(xiàn)在渾身力氣沒處使?！?

房上的王虎看著他，忽然笑了：“你這是得了龜甲的力？換以前，你搬塊磚都費勁?！?

“可能吧?！绷浩窖鲱^遞過瓦刀，“是換這幾塊瓦嗎？我瞅著那邊還有兩塊裂了縫的?！?

王虎順著他指的方向一看，果然有兩塊瓦邊緣翹了起來，忍不住咋舌：“你這眼神也變尖了，以前讓你掃個地都能漏半塊?！彼舆^瓦刀，剛要動手，又想起什么，“對了，老道士說要在村里開個學(xué)堂，教孩子們讀書，順便講講護(hù)著山水的道理，你那新房正好蓋得大，能不能……”

“沒問題！”梁平一口答應(yīng)，“多隔兩間出來，我再把西廂房收拾收拾，夠孩子們用了?！?

正說著，梁招娣抱著小遠(yuǎn)走過來，手里還提著個籃子：“歇會兒吧，剛蒸的窩頭?！彼赐趸⒃诜可媳孔镜嘏仓?，忍不住笑，“虎哥，你還是下來吧，就你那傷，別再把房梁壓塌了?！?

王虎不服氣：“我當(dāng)年在工地上……”話沒說完，腳下一滑，竟真的往下栽。

梁平眼疾手快，兩步?jīng)_過去，在他落地前穩(wěn)穩(wěn)接住，像抱個孩子似的輕輕放在地上。

“你看你，”梁招娣嗔怪道，“讓你逞能?！?

王虎拍著胸口，對梁平豎大拇指：“行啊小子，現(xiàn)在能當(dāng)咱村的大力士了?！?

梁平嘿嘿笑，撓著頭往房上爬，這次學(xué)乖了，順著梯子一步步走，再不敢用勁。陽光灑在新?lián)Q的青瓦上，亮得晃眼，遠(yuǎn)處水潭的方向傳來孩子們的笑聲，一切都像剛換的瓦那樣，嶄新又踏實。

梁老漢看著屋頂上忙碌的兒子，又看了看院里曬著的新收的谷子，吧嗒著旱煙笑了。他總覺得，這村子經(jīng)了這場事，像是被清水洗過一遍，連空氣都透著股清亮勁兒。

房上的梁平換完最后一塊瓦，直起身往遠(yuǎn)處望，能看見姜八能家那棵老榆樹，葉子綠得發(fā)亮；能看見水潭邊的老槐樹，幾個孩子正在那兒追蝴蝶；還能看見王虎的工程隊正在幫村里修被打斗弄壞的籬笆，說說笑笑的。

他摸了摸藏在懷里的木哨，又想起那兩雙繡了紋路的襪子，忽然覺得，守護(hù)不一定要驚天動地，像這樣蓋好每間房，換好每塊瓦，守著日子一天天過下去，就挺好。

“發(fā)啥呆？下來吃飯了！”梁招娣在院里喊。

“來了！”梁平應(yīng)著，順著梯子慢慢爬下來，腳剛落地，就被小遠(yuǎn)抱住了腿，奶聲奶氣地喊：“舅舅，我也要上房！”

“等你長大的?！绷浩叫χ鹚?，心里的踏實勁兒，比屋頂最結(jié)實的梁木還要穩(wě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