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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話像帶了鉤子，一遍遍在她耳邊打轉(zhuǎn)，勾得她心煩意亂。

“瘋了?！彼吐暳R了自己一句，拉過被子蒙住頭。

明明已經(jīng)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知道他們不是一路人，明明該心安理得地往前走——可為什么閉上眼，全是他光著膀子擋在她面前的背影？是他笨手笨腳給她遞熱牛奶時的局促？是他拿著課本追著教授問問題時的認真？

甚至……是他剛才看著她時，那眼神里的絕望和瘋狂，竟讓她有了一絲不該有的動搖。

“他是王虎啊。”她對著黑暗喃喃自語，“是那個以前在校門口打架、身邊總跟著一群人的混子。是你最看不起、最想躲開的那種人。”

可另一個聲音卻在反駁：“他改了。他戒了煙酒，辭了那些亂七八糟的營生，甚至能靜下心來啃書本。他為你做了這么多，難道你真的一點都看不見？”

梁招娣猛地掀開被子，坐起身。月光透過窗戶照進來，在地上投下一塊亮斑。她摸出枕頭下的小靈通，屏幕暗著，沒有新消息——王虎沒再發(fā)信息來煩她，大概是被她吼怕了。

這個認知讓她松了口氣，卻又莫名有點空落落的。

她想起林薇白天說的話：“招娣，你對他太狠了?！?

狠嗎？她只是不想耽誤他，也不想委屈自己。她想要的安穩(wěn)，他給不了。就算他現(xiàn)在裝得再像個正經(jīng)人，骨子里的那股野勁也藏不住。萬一哪天他又變回以前的樣子，她怎么辦？她的家怎么辦？

可……萬一他真的能一直好下去呢？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她狠狠掐滅了。梁招娣，你別傻了。

她重新躺下，卻怎么也睡不著。一會兒想起王虎被體育生圍堵時，想都沒想就沖上來的樣子；一會兒想起他拿到自考錄取通知書時，眼里閃著的光；一會兒又想起他剛才紅著眼眶，像個迷路孩子的模樣。

這些碎片在腦子里攪成一團，讓她頭暈?zāi)垦！?

“我到底怎么了？”她抓了抓頭發(fā)，聲音里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迷茫，“不就是一個王虎嗎？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怎么就睡不著了？”

窗外的月亮悄悄移了位置，照亮了她放在床頭柜上的獎學(xué)金申請表。那曾是她唯一的目標(biāo)，是她擺脫過去、走向未來的全部指望?？涩F(xiàn)在，看著那張紙，她忽然覺得有點模糊。

難道……真的像王虎說的那樣，不知不覺中，他已經(jīng)成了她生活里的一部分，成了她拼命往前跑的理由之一？

這個想法讓她心驚肉跳。

她猛地拉過被子，把自己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仿佛這樣就能隔絕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

夜還很長，而梁招娣知道，今晚注定無眠。有些東西，一旦在心里生了根，就算嘴上再硬，也騙不了自己。

梁招娣躺在床上，聽著身邊林薇均勻的呼吸聲，心里像被塞進了一團亂麻。

她悄悄轉(zhuǎn)過頭，借著窗外透進來的月光，看著林薇熟睡的側(cè)臉。長長的睫毛像兩把小扇子，嘴角還微微翹著，像是做了什么好夢。

這是多好的姐妹啊。

從上大學(xué)第一天起，林薇就像個小太陽，照著她這個從農(nóng)村來的、渾身帶著怯懦的姑娘。幫她搶圖書館的座位，教她用電腦，甚至在她因為口音被嘲笑時，第一個站出來懟回去。她帶自己吃城里的麻辣燙，給她買漂亮的發(fā)卡，把她從自卑的殼里一點點拉出來。

可現(xiàn)在……

梁招娣的心跳得有些亂。她想起林薇看著王虎時，眼里藏不住的光；想起她總替王虎說話，語氣里的維護；想起她收到王虎消息時，那瞬間亮起來的眼神。

那些被她忽略的細節(jié)，此刻像潮水般涌上來，清晰得讓她心慌。

林薇愛得那么明顯，那么用力，甚至帶著點飛蛾撲火的瘋狂。她的每一個眼神，每一次欲言又止，仿佛都在梁招娣耳邊說：我喜歡他，我真的喜歡他。

而自己呢？

一邊是明確拒絕，一邊卻在深夜里因為王虎輾轉(zhuǎn)反側(cè)；一邊想劃清界限，一邊又在他沉淪時忍不住心疼。更要命的是，她現(xiàn)在看著林薇熟睡的臉，竟生出了一絲愧疚——好像自己無形中成了阻礙，辜負了這份沉甸甸的姐妹情。

“完了……”梁招娣在心里哀嚎一聲，把頭埋進被子里。

她怎么就走到了這一步？

當(dāng)初明明是想斷得干干凈凈，不摻和任何感情糾葛，安安穩(wěn)穩(wěn)走自己的路?？涩F(xiàn)在，一邊是讓她心慌意亂的王虎，一邊是對自己掏心掏肺的林薇，她夾在中間，進退兩難。

如果自己真的對王虎沒半點感覺，或許還能坦然地撮合他們。可偏偏……那顆沉寂了二十多年的心，被王虎那股子不管不顧的執(zhí)著撞出了漣漪，連她自己都分不清是感動，是習(xí)慣，還是真的動了心。

而林薇……她那么好，那么值得被好好愛著。如果因為自己這點不清不楚的心思，讓她受了委屈，梁招娣一輩子都不會心安。

窗外的月光越發(fā)明亮，照得宿舍里一片朦朧。梁招娣睜著眼睛，感覺自己像掉進了一個解不開的困局。

她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優(yōu)柔寡斷。

“怎么辦啊……”她對著黑暗無聲地問，卻沒人能給她答案。

或許，從王虎在校門口攔住她的那天起，從林薇替他說好話的那天起，這場名為“感情”的風(fēng)暴，就早已注定要將她們?nèi)齻€卷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