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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朔又問牛肅李白的下落，牛肅道：“太白先生現(xiàn)在是否在北海我可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他今夏與李使君在臨淄郡同游?！?

說著牛肅指著那卷雜報(bào)前一段文字道：“溯之你看，這里記載了臨淄郡太守李之芳在歷山腳下建一新亭，名‘歷下亭’，廣邀名士同游。這三首《陪從祖濟(jì)南太守泛鵲山湖》也是太白先生所做，天寶初齊州改名臨淄郡，詩名中的濟(jì)南郡則是其漢時(shí)舊稱?？梢姰?dāng)時(shí)李太白是在臨淄的?！?

這是三首短小的五言絕句，江朔通讀一遍后問道：“牛司馬，這里面也沒有提到李使君啊，你怎知他們是同游臨淄呢？”

牛肅道：“溯之，你別急啊，再看這一篇《登歷下古城員外孫新亭》，此乃李使君所作，臨淄太守李之芳是他從祖孫，可見李使君也在臨淄?！?

江朔從未見過李邕寫的詩，見詩中有“太山雄地理，巨壑眇云莊”之句確也氣象宏大，文筆奇駿，但心中依然疑惑，問道：“一寫鵲山湖，一寫歷山，似乎不是一個(gè)地方啊。”

牛肅笑道：“我雖能未躬逢歷山亭盛會(huì)，但以前去過臨淄，知道其大約方位，此亭背枕歷山面向鵲湖，兩人作詩其實(shí)是在同一處?！庇终挂痪碇更c(diǎn)道：“還有這兩首《同李太守登歷下古城員外新亭》，《陪李北海宴歷下亭》，可不都對(duì)上了么？”

那《陪李北海宴歷下亭》是一首五言排律詩，寫的是：

東藩駐皂蓋，北渚凌青荷。

海內(nèi)此亭古，濟(jì)南名士多。

云山已發(fā)興，玉佩仍當(dāng)歌。

修竹不受暑，交流空涌波。

蘊(yùn)真愜所遇，落日將如何。

貴賤俱物役，從公難重過。

江朔讀后不禁拍案道：“這律詩寫的好工整！詞義亦淡泊深遠(yuǎn)，不過似非太白先生手筆。”

牛肅哈哈大笑道：“溯之，你果然是懂詩的，太白先生文辭雖美，但格律往往有失工整，寫律詩可不是他的強(qiáng)項(xiàng)，這兩首詩都是一位年輕后生寫的，叫杜甫，字子美?！?

后人說到唐詩必稱“李杜”，但在當(dāng)時(shí)，世人只知有李不知有杜，如牛肅之輩，見了杜詩雖也稱絕，但也只是贊嘆而已了，杜甫之名依然不彰于世。

牛肅續(xù)道：“當(dāng)時(shí)在臨淄的名士可還不止這幾位，你再看這首《奉酬北海李太守丈人夏日平陰亭》，歷山亭在歷山之北，鵲山湖之南，而平陰亭呢，則在歷山之南，其實(shí)離得都頗近?！?

這是一篇五言古詩，江朔讀到其中“……盛烈播南史，雄詞豁東溟。誰謂整隼旟，翻然憶柴扃……”的詞句不自禁地輕聲哼唱起來，讀畢對(duì)牛肅道：“這首五言古詩寫的氣勢(shì)雄渾，似讀歌行，讓人忍不住要唱出來?！?

牛肅擊節(jié)贊嘆道：“溯之，我真要對(duì)你對(duì)你刮目相看了，原只道你少年英雄，功夫了得，不想文學(xué)上竟也有如此造詣！不錯(cuò)，作此詩的渤海高適正是歌行體的圣手，高適之詞朔氣縱橫，調(diào)響氣佚，確實(shí)最適合慷慨而歌！”

江朔想起在松漠時(shí)，北溟子與獨(dú)孤問一吹一唱的《燕歌行》，脫口而出道：“是作《燕歌行》的高適么？”

牛肅道：“不錯(cuò)，就是這位高適，高達(dá)夫！高適雖然才高，但他為人耿介，不善作試帖詩，因?yàn)閷以嚥坏冢嗖恢獔A滑變通，先后出入朔方信安王、幽州張守珪幕府，也都做不長久?！?

江朔點(diǎn)頭道：“能寫出‘戰(zhàn)士軍前半死生，美人帳下猶歌舞’的詞句，不為長官所喜也是意料之中的了?！?

牛肅笑道：“作《燕歌行》時(shí)，高適已離開張守珪幕府三年有余了，高適雖然耿介，卻也不魯莽。高適離開幽州幕府后便一直居于宋州——也就是現(xiàn)在的睢陽郡。天寶三載秋李白與杜甫同游梁宋，聽聞高適的詩名前去拜訪，三人互相作詩酬答，互相引為知己，結(jié)伴同游，天寶四載春夏，三人又同游東魯，多有詩歌相印證。”

牛肅翻找了一番，尋出另一卷雜報(bào)來，指著上面的兩首詩道：“你看，這兩首《送楊山人歸嵩陽》名字一模一樣，一為高適所寫，一為李白所作?！庇终挂痪淼溃骸斑@首杜甫的《與李十二白同尋范十隱居》與李白的《尋魯城北范居士》是李杜同游東魯時(shí)各自所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