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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氣得眉毛橫飛，指著白穆鼻子大罵：“白家未來家主的位子都是你的，你還有什么不滿足的？”

這一罵，白穆猛地抬起頭來，眼神冷得駭人。

“哈哈哈……外人不知道，你們幾個老東西還不知道嗎？”他笑得身子直顫，眼里滿是嘲諷，“我五歲就能跟著六門走陰，十歲就能唱往生戲了，白家的紙扎誰有我扎得好？”

他轉(zhuǎn)頭看向付瓊，眼里滿是不屑：“憑什么你能做六門的接班人，而我只能做家主，就憑你姓付嗎？”

“論天賦和努力，你哪一點比得上我？只有我！才能重振六門的往日輝煌。”

白穆話音落下，齊福去看付瓊，只見她依舊一臉沉靜，穩(wěn)如泰山。

白穆努力，他打小就知道。

六門近幾百年來都盤踞嘉陵江源頭一帶，解放后又是農(nóng)改，又是破四舊的，最后分崩離析，差點散伙了。

后來，是付老爺子游說奔走，一力重整六門，六門才搬回一個鎮(zhèn)子。

那時他們這些小輩還在上小學(xué)，雖然不親厚，但也會偶爾湊在一起玩。

只有白穆從來不跟他們一起玩。

一群孩子夏天逮螃蟹，捉知了，冬天堆雪人，滑冰的時候，白穆永遠在白家的小閣樓上學(xué)紙扎，他的努力和天賦別說齊福這個二桿子，就是六門眾人也連連稱贊。

但付瓊也不差，付老爺子對她要求嚴格，從小就被精心培養(yǎng)，吃的苦不比白穆少。

俗話說，一年刀，十年劍，一輩子鞭，就拿她使的一手好鞭子來說，足以說明是下了狠功夫。

在齊?？磥恚影嗳诉@事，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張角為人寬厚，一般鮮少發(fā)言，聽見白穆大放厥詞，實在是忍不住了，他問白穆：“你以為六門門主之位，只有天賦和努力就行？”

“就拿民國時候來說，誰不知道齊老太爺是六門天賦之最？那為什么，是你白家人坐門主的位置？”

“身為六門子弟，天賦根基是一方面，人品更是重要，打小我就看你孤僻自大，剛愎自用，還真是沒看走眼?！?

張角又問白穆：“我問你，民國36年，白家為什么幫青幫盜取洋人的槍支？是他們不知道這事兒厲害關(guān)系，還是不怕賠上白家甚至六門的根基？”

“知道?！卑啄聜?cè)頭，用衣領(lǐng)蹭了下嘴角的血跡，“爺爺說‘國若不保，家何以在’?！?

“知道就行?！睆埥钦f到這里，忽然點名：“齊福，你來給他背背祖訓(xùn)?！?

齊福哪里想到，這里還有他的事，幸虧小時候爺爺拿著戒尺，耳提面命的讓他背下了祖訓(xùn)。

不然，這會子怕是要吃齊銘一拖鞋了。

“立身、齊家、濟世、護國、行道、傳世……”

張角又問：“傳世這條，講的是什么？”

“術(shù)可傳、德必授。六門絕學(xué)，德行有虧者不傳，心術(shù)不正者不授?！?

張角恨鐵不成鋼：“聽見了嗎，你還覺得你配當(dāng)門主嗎？就憑你德行有虧這點，你就不配！”

事情問清楚了，白穆自然是要帶回去給白家發(fā)落的，張角喊人將白穆帶走后，他悠悠嘆了口氣，也沒跟眾人打招呼，就出了帳篷。

齊銘見張角走了，也跟著出了帳篷。

帳篷外，天已經(jīng)徹底黑了，透著門簾往外看，今夜星河晦暗，竟然半點星光也無。

阿瑤幾人倒沒著急走，遺體的事情是搞清楚了，但還有一堆謎團未解。

一家三口離奇死亡，又變成了活的，對他們幾個門外人來說，荒謬的程度，不亞于相信這世上有鬼。

幾人眼巴巴的，等著付瓊解惑。

付瓊被幾道視線盯得頭疼，只能挑幾件能說的講講：“六門司陰事，靠這行吃飯是祖宗給的恩賜，但同樣也有責(zé)任?！?

“那，郝杰一家三口如何處理？”

付瓊神色有些疲憊，民國之后就沒出過這些怪事了，她也沒料到這次會異變，她們這一輩還沒處理過這些事，也不知道能否順利。

“郝杰一家已經(jīng)不是傳統(tǒng)意義上的‘人’了，全身上下只有骨頭是自己的，所以要剔骨，離魂，送它們安息。”

離魂最麻煩，得心甘情愿讓它們走，這件事才算了結(jié)。

付瓊又說：“他們死得太過蹊蹺，我還有些疑問還沒解開，那三個，只有白衣女人沒雜食，還能說人話，等她醒來就知道了。”

“雜食”這詞太過陌生，季爻是第一次聽到，他發(fā)出疑問：“雜食是什么？”

這話問完，付瓊沉默了。

過了許久她才問：“你們聽說過‘米肉’和‘菜人’嗎？”

季爻是醫(yī)學(xué)博士，相關(guān)歷史文獻看餓了不少，這兩個詞讓他頭皮一麻，他喃喃問：“你是說人吃人？”

美國有位生物學(xué)家——史坦利.布魯希納，他因為發(fā)現(xiàn)了朊病毒獲得了諾貝爾醫(yī)學(xué)獎，這種病是蛋白質(zhì)錯誤折疊導(dǎo)致的，簡單說就是同類相食。

例如，大家熟知的瘋牛病。

二十世紀八十年代，英國人為了提高牛的蛋白質(zhì)攝入，只做了一種飼料，他們把賣牛肉剩下的牛腦組織、內(nèi)臟等肉，做成了肉骨粉，又喂給牛吃。牛本身是食草動物，同類相食后那些牛就得了瘋牛病。

于是牧場變成墓場，吃了那些牛肉的人，離奇死亡，后來英國被迫屠宰了將近15萬頭牛，才阻止了這場禍?zhǔn)侣印?

“嗯?！备董傃燮さ痛?，盯著虛空處，“史書上‘歲大饑，人相食’六個字，何嘗不是一場人間煉獄呢？”

——歷史記載，商朝的時候就有‘人祭’一說，某種意義上就是吃人，牛羊和人都是貨品，基本沒什么兩樣?！?

——商人狂熱祭祀可能跟立國有關(guān)，商滅夏是臣伐君，伐君就得有理由，而商選擇了順天論。夏逆天，商順天，商自然要多搞祭祀。

——周則是搞了“天道無情論”，認為天道是永恒不變的法則，不會因為祭祀而更加偏愛，君子應(yīng)敬鬼神而遠之。

“這我知道，伯邑考不就是被獻祭了嗎？還被做成肉丸子吃了?！饼R福說完渾身一抖，瞬間覺得胃里翻滾了起來。

付瓊看了齊福一眼，繼續(xù)講。

——要是遇到饑荒年代，人餓到了極點，什么道德禮法，倫理綱常都顧不上了，就只剩下動物本能的欲望，人吃人這種事在歷史上屢見不鮮?！?

——《丁戊奇荒》里詳細記載了饑荒年代百姓是怎么過日子的，親人去世都不敢下葬，怕半夜被鄰居挖出來吃掉。

衣食足而知榮辱，倉稟實而知禮節(jié)。

這句話的本質(zhì)是物質(zhì)決定意識，沒有物質(zhì)就沒有意識，意識即道德，法律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