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關(guān)閉瀏覽器的閱讀/暢讀/小說模式并且關(guān)閉廣告屏蔽過濾功能，避免出現(xiàn)內(nèi)容無法顯示或者段落錯亂。

玉河市財政局預(yù)算處處長王斌盯著辦公桌上那份來自云峽區(qū)的《西城區(qū)社區(qū)養(yǎng)老服務(wù)中心項目緊急周轉(zhuǎn)金劃撥申請表》，像是看到了滾燙的烙鐵，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表格填寫的要素齊全，配套的區(qū)政府緊急會議紀要、項目工程進度和前期墊資憑證也無可挑剔。但……這份申請表卻被卡在最后的市級配套資金匹配審批環(huán)節(jié)。

他的內(nèi)線電話響了，是頂頭上司、市財政局分管專項資金撥付的副局長李濤。

“王處，云峽那個養(yǎng)老中心的周轉(zhuǎn)金申請，壓一壓?！崩顫穆曇魪穆犕怖飩鱽?，帶著一種刻意放緩的平調(diào)，“市財政年底盤子緊著呢。而且……程序上是不是要再核一下？前期立項文件，好像有個別地方需要區(qū)里補充完善吧？讓他們走流程打報告慢慢補齊吧。眼下馬上年底了，該按規(guī)矩走的程序，一步也不能省?！?

李濤語氣平靜，但“壓一壓”、“程序”、“慢慢補”、“一步不能省”這些詞，像帶著冰碴子，精準地砸在王斌心里。這是拖字訣的最高境界——拿“程序正義”當擋箭牌！誰不知道養(yǎng)老中心工地上等著這筆錢支付建筑工人工資和年前必須到位的供暖設(shè)備款？工期不等人，尤其寒冬逼近！張建華副書記暗示性“打過招呼”的消息，王斌昨天就接到了。這個指示，就是給云峽點顏色看！

王斌看著電話掛斷后聽筒里的忙音，重重嘆了口氣。得罪不起張副書記，也不敢得罪云峽那位風頭正勁的秦書記，他一個小處長，只能夾縫中求存。拖吧！

三天過去了。玉河市的深冬寒意徹骨，天氣預(yù)報即將迎來一場寒潮。

云峽區(qū)民政局一間沒有供暖的低矮平房里，溫度比外面高不了幾度。幾個頭發(fā)花白、衣著樸素甚至有些破舊的老人裹著厚棉襖，圍坐著一個勉強散發(fā)微熱的小煤爐，渾濁的眼睛里充滿了殷切的期盼和焦慮。

“這……這天說凍就凍??！養(yǎng)老中心那邊還沒通上暖……”一個拄著拐杖的孫老頭，聲音嘶啞帶著濃重的鄉(xiāng)音，“我那屋子，窗戶紙都破了，夜里風灌進來，跟睡冰窖一樣！”他干裂的手顫抖著摸著冰冷的墻壁。

“是?。」さ厣夏切┩拮右膊蝗菀?，冷呵呵的天還干活，聽說都快沒錢吃飯了……”李大娘接口道，臉上布滿愁云。

陪同的民政局年輕干部小劉心頭發(fā)酸，喉嚨發(fā)緊。他剛從養(yǎng)老中心項目工地回來，那里的情況比老人描述的更糟！為了不延誤工程，工人師傅們頂著寒風搶進度，住在四處漏風的簡易工棚里，工資也快拖欠半個月了！包工頭已經(jīng)揚言，市里資金再不到位，只能徹底停工！

“秦書記……錢啥時候能撥下來?。績霾恢尥迋儯矁霾恢吗B(yǎng)老院……”角落一個幾乎不說話、耳朵有點背的王奶奶，渾濁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墻上民政局的破舊掛歷，突然怯生生地開口問小劉。

看著王奶奶那雙充滿純粹依賴和無助的眼睛，小劉再也忍不住，猛地背過身去，眼淚不爭氣地涌出來。他掏出手機，幾乎是哽咽著撥通了區(qū)長電話……

李志強市長放下手中需要簽批的另一份文件，正準備按一下辦公桌上呼喚秘書的內(nèi)線按鈕，厚重的橡木門卻被“篤篤篤”地敲響了。

“進來?！?

門被推開，進來的不是秘書，而是秦風！秦風身后，還跟著幾個穿著明顯不合體、面色黝黑、眼神畏縮而局促的老人！

這場景太過出乎意料！李志強一愣，皺起眉頭：“秦書記？你這是……”

“李市長，打擾您了。事情緊急，冒昧直接帶幾位老人家來向您匯報個情況?！鼻仫L的聲音沉穩(wěn)，帶著不容忽視的緊迫感。他讓開一步，側(cè)身示意身后的老人們上前。

李志強這才看清那幾位老人。其中一個正是耳背的王奶奶，被另一個干瘦老頭攙扶著；孫老頭拄著拐杖，李大娘則緊緊抱著一個縫著補丁的布袋子。他們顯然從未踏入過如此寬敞氣派的市長辦公室，眼神不敢看巨大的紅木辦公桌和真皮座椅，更不敢看穿著考究的李市長本人，全都深深地佝僂著身體，雙手緊張地不知道往哪里放，布滿皺紋的臉上寫滿了無措和惶恐。

一陣冰冷的風從未關(guān)嚴的門縫鉆進來，吹得他們身上破舊的棉衣下擺微微晃動。

李志強眼中閃過一絲不悅，但更多是驚訝和疑惑。秦風！他竟敢直接帶這些看起來像城郊農(nóng)民的老人闖進市長辦公室！他想干什么？

“李……李市長……”被秦風眼神鼓勵的孫老頭鼓起勇氣，哆嗦著開口，口音濃重，聲音發(fā)顫，幾乎語不成句，“養(yǎng)老中心……我們……我們這些孤老漢，等了好多年……好不容易……”

旁邊的李大娘用力抹了一把眼角，搶著說，聲音帶著哭腔：“快凍壞了呀市長！工地上的工人沒工錢，冷得不行！養(yǎng)老院要是拖過了年，我們這些老不死的……怕是熬不過這個冬天進去享福了！”她猛地拉開懷里那個破布袋子，里面赫然是幾雙新納的、針腳密實的棉鞋底！

“我納了鞋底……本想送去給工地上的娃子們暖暖腳……他們造房子給我們住……”李大娘的眼淚終于滾落下來，滴落在粗糙的鞋底上。

空氣仿佛凝固了。李志強看著那幾雙厚實的、凝聚著老人心血的棉鞋底，一股難以名狀的情緒瞬間擊中了他！他想起了自己在基層做書記時，鄉(xiāng)親們也是這樣默默表達樸素的關(guān)懷……

就在李志強心神劇烈震動之際，那個幾乎從不說話的王奶奶，似乎被李大娘的情緒感染，也感覺到了市長的視線。她顫抖著手，在自己洗得發(fā)白的衣襟口袋里摸索著，掏出了一張被透明塑料袋精心包裹的舊照片。她努力踮起腳尖，想把它送到市長巨大的辦公桌前，卻夠不到。

李志強下意識地俯下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