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沂州有個張秀才,人送外號“張半字”。
意思是他認(rèn)的字,掰開來數(shù),也就半本《三字經(jīng)》的量。
這直接導(dǎo)致他考了十年鄉(xiāng)試,次次都把自己的名字寫錯。
街口擺攤的算命瞎子,摸著他的手骨,摸了半天,表情跟便秘似的。
“公子這命格,奇啊?!?
張秀才心頭一緊。
“說得具體點。”
“就是說,你這輩子想靠讀書出人頭地,基本等于指望公雞下蛋。”
瞎子話鋒一-轉(zhuǎn),嘿嘿一笑,露出滿口黃牙。
“不過,你臉上這股子倒霉催的死氣,倒是很適合干我們這行?!?
瞎子指了指自己身邊的“祖?zhèn)魃袼恪贬ψ印?
“或者,去行醫(yī)?!?
行醫(yī)這個詞,像一道閃電,劈開了張秀才混沌的腦殼。
他雖然不識字,但他會編啊。
于是,沂州城里多了一個藥攤。
攤主張秀才,眉頭緊鎖,眼神憂郁,頗有幾分懸壺濟世的高人風(fēng)范。
他面前擺著幾根草,分別插著牌子。
“千年太歲”“龍血寶參”“鳳棲梧桐枝”。
實際上,它們分別是,昨天拔的蘿卜,村頭撿的雞血石,還有柴房里的爛木頭。
生意自然是門可羅雀,唯一的活物光顧,是鄰居家的大黃狗,它抬腿,對著“龍血寶參”澆了一泡熱情的尿。
變故發(fā)生在青州太守身上。
太守大人得了個怪病,咳嗽。
不是普通的咳,是那種能把房梁上的灰塵震下來,把膽小的侍女直接嚇暈過去的爆破式咳嗽。
滿城名醫(yī)束手無策。
太守一怒之下,發(fā)了懸賞令。
“不拘一格,但求一治,能者賞金千兩!”
這命令傳到沂州,縣令頭都大了。
他們這窮鄉(xiāng)僻壤,唯一的醫(yī)生去年就改行當(dāng)屠夫了,說殺豬比救人有前途。
就在這時,有人想起了那個自稱“神醫(yī)”的張秀才。
“管他神不神,先湊個人數(shù)上去!”
張秀才就這么被兩個衙役架著,一路“護送”往青州。
他嘴里還在念叨著。
“使不得!我乃文人,不懂醫(yī)術(shù),此去必死無疑??!”
走了三天,他喊了三天,嗓子干得快要冒煙。
路過一片菜地,一個農(nóng)婦正在洗菜。
盆里的水綠油油的,上面還飄著幾片爛菜葉和泥沙。
張秀才渴得眼冒金星,撲了過去。
“大娘,行行好,給口水喝?!?
農(nóng)婦面露難色,指了指盆里。
“這……這是我剛洗完苦瓜的水,臟得很?!?
張秀才已經(jīng)顧不上了,捧起盆,咕咚咕咚灌了好幾口。
一股難以言喻的苦澀和土腥味直沖天靈蓋,他差點當(dāng)場去世。
他劇烈地嗆咳了幾聲。
然后,奇跡發(fā)生了。
他那喊了三天,火燒火燎的嗓子,突然就不疼了。
一股清涼之意,順著喉嚨滑了下去。
張秀才愣住了。
他低頭看看盆里的綠水,又抬頭看看天。
一個念頭在他腦中炸開:這哪里是洗菜水,這分明是瓊漿玉液,是上天賜給我的神方!
太守府里,氣氛凝重。
一排胡子花白的老中醫(yī),唉聲嘆氣,看上去比太守病得還重。
輪到張秀才時,他鎮(zhèn)定自若地捧上一個陶碗。
碗里,是他在路上重金(五個銅板)從農(nóng)婦那里買來的“神方”。
為了顯得高級,他還給它起了個名字。
“太乙碧血露?!?
太守看著那碗渾濁的綠色液體,以及上面漂浮的不明物體,陷入了沉思。
但他已經(jīng)被咳嗽折磨得快瘋了。
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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