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潞安府最近出了件不大不小的新鮮事。

張三的爹，人稱老張頭，因?yàn)樵诓耸袌龉_表演“胸口碎大石”時，不小心把知府大人剛買的西瓜當(dāng)成了道具，結(jié)果大石沒碎，西瓜碎了，知府大人的心也跟著碎了。

老張頭就這么被關(guān)進(jìn)了大牢，據(jù)說每天的牢飯都是西瓜皮炒西瓜籽，生命指數(shù)直線下降。

張三是個孝子，雖然平時腦子不太靈光，但此刻救父心切，如同打了雞血。

他翻箱倒柜，把老婆本、棺材本、甚至準(zhǔn)備給兒子買糖葫蘆的幾枚銅板都搜刮了出來，湊了足足一百“金”，其實(shí)是鍍銅的鐵片，但他堅(jiān)信誠意能閃瞎貪官的眼。

他打算騎著家里唯一值點(diǎn)錢的騾子“閃電俠”去郡里走動走動，疏通疏通。

這“閃電俠”其實(shí)慢得像烏龜裝了四個輪子，但張三覺得名字吉利。

他剛一腳踏出家門，身后就跟了個小尾巴。

是家里養(yǎng)的那條小黑狗，名叫“大聰明”，諷刺的是，它確實(shí)比張三聰明不少。

大聰明搖頭擺尾，一副“小弟跟你混，有飯吃就行”的架勢。

張三眉頭一皺，覺得這狗子不識大體。

“去去去，辦正事呢，你跟來添什么亂，萬一把我的‘金子’當(dāng)骨頭啃了怎么辦？”

他呵斥著，順手抄起墻角的一只破草鞋扔了過去。

大聰明靈活地一偏頭，躲過了“暗器”，用一種“你是不是傻”的眼神瞅著張三，然后繼續(xù)屁顛屁顛地跟著。

張三有些惱火，感覺自己的主人威嚴(yán)受到了挑戰(zhàn)。

他從騾子旁邊撿起一根細(xì)柳條，虛張聲勢地抽了過去。

“再跟，再跟就把你賣給隔壁王屠夫做狗肉火鍋！”

大聰明委屈地“嗚”了一聲，后退幾步，但等張三騎上“閃電俠”慢悠悠晃出幾米遠(yuǎn)，它又小跑著追了上來，保持著一個不遠(yuǎn)不近、剛好能讓張三抓狂的距離。

這條路，張三已經(jīng)走了幾十里，感覺比跑了個馬拉松還累，主要是心累。

大聰明也跟著跑了幾十里，舌頭伸得老長，哈哧哈哧喘著氣，但眼神依舊堅(jiān)定。

中途，張三內(nèi)急，從“閃電俠”身上笨拙地爬下來，找了個草叢解決人生大事。

解決完畢，他看著依舊守在不遠(yuǎn)處的大聰明，氣不打一處來。

“你這狗東西，是不是想偷看本大爺?shù)碾[私？”

他撿起一塊不大不小的石頭，作勢要砸。

大聰明嚇得一激靈，夾著尾巴一溜煙跑遠(yuǎn)了，消失在前面的拐角。

張三得意地哼了一聲，總算清凈了。

他拍拍“閃電俠”的屁股，慢悠悠地再次上路。

可他剛走出不到二里地，身后又傳來了熟悉的“踏踏踏”聲。

大聰明又追上來了。

而且這次，它的行為更加詭異。

它不叫也不鬧，直接沖到“閃電俠”屁股后面，一口咬住了騾子那稀疏的尾巴毛。

“閃電俠”疼得“咴兒”一聲，差點(diǎn)把張三顛下來。

張三好不容易穩(wěn)住身形，怒道：“大聰明你瘋了！松口，快松口！”

大聰明非但不松口，反而開始撕咬騾子的蹄子。

甚至，它還發(fā)了瘋似的跳起來，沖著騾子腦袋就是一陣“汪汪汪”的狂吠，配合著啃咬的動作，仿佛在說：“停下！不許走！前方有妖孽！”

張三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搞懵了。

他覺得這狗今天肯定是吃錯藥了，或者被什么不干凈的東西附了身。

“太不吉利了！簡直是出行大忌！”

張三越想越氣，一勒韁繩，驅(qū)使著“閃電俠”反過來追趕大聰明。

可憐的大聰明，被自家主人當(dāng)成了敵人，只能撒開四條小短腿亡命飛奔。

直到大聰明跑得沒影了，張三才長舒一口氣，感覺掃除了一個巨大的障礙。

他快馬加鞭，哦不，是快騾加鞭，朝著郡城方向疾馳而去，抵達(dá)時，月亮姐姐已經(jīng)開始值夜班了。

張三找了家最便宜的小客棧住下，第一件事就是查看他那沉甸甸的錢袋。

他把錢袋往桌上一倒，準(zhǔn)備欣賞一下“金子”的光芒。

可他很快就笑不出來了。

袋子里的“金子”少了一半。

張三的心咯噔一下，涼了半截，仿佛剛從桑拿房直接跳進(jìn)了冰窟窿。

他把錢袋翻了個底朝天，又在身上摸了個遍，連鞋底都沒放過。

沒有，就是沒有。

那可是他爹的救命錢啊！

張三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在房間里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把客棧的地板踩得吱呀作響。

他徹夜未眠，腦子里亂糟糟的，一會兒是老爹在牢里啃西瓜皮的凄慘模樣，一會兒是知府大人那張比西瓜還圓的臉。

突然，一個毛茸茸的身影閃過他的腦海。

大聰明。

那狗今天反常的舉動，難道……

張三一拍大腿，一個激靈從床上彈了起來。

天剛蒙蒙亮，他就守在城門口，活像個望夫石。

城門一開，他第一個沖了出去，沿著來時的路，低著頭，一步一步仔細(xì)尋找，眼睛瞪得像銅鈴，生怕錯過任何一個角落。

他知道，這條路是南北通衢的官道，車來人往，行人如織，丟了的銀子，找回來的希望比他中彩票還渺茫。

但他還是抱著一絲僥幸，或者說，是抱著對大聰明那點(diǎn)若有若無的信任。

他磨磨蹭蹭，心里七上八下，終于來到了昨天他下騾解手的地方。

撥開路邊的草叢，張三的心猛地一沉。

大聰明躺在那里，已經(jīng)沒了氣息。

它渾身的毛發(fā)都被汗水浸透了，濕漉漉地貼在身上，仿佛剛從水里撈出來一樣。

張三鼻子一酸，眼淚差點(diǎn)掉下來。

他顫抖著手，輕輕提起大聰明的耳朵。

耳朵下面，赫然擺放著他丟失的那一捆用油紙包得整整齊齊的“金子”，分文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