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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起身，走到帳門邊，望向北岸那片沉寂的敵營，“完顏宗望在等，等一個他自以為能扭轉(zhuǎn)頹勢的機會，或是一場足以抵消我火器之利的大雪，或是我軍糧秣不濟，又或是……西路軍能突破太原防線，迫我分兵?！?

他頓了頓，語氣轉(zhuǎn)冷：“可惜，他等不到了。種老經(jīng)略（種師道）坐鎮(zhèn)太原，堅若磐石。河?xùn)|義勝軍這顆毒瘤已被拔除，邊關(guān)穩(wěn)固。至于糧秣……”

陳太初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暖意，“染墨、陳安他們帶去的‘金山薯’（紅薯）、‘玉蜀黍’（玉米），此刻應(yīng)在河北、河?xùn)|的軍屯田里應(yīng)該收割了吧？來年，便是我大軍北進燕云、直搗黃龍的底氣！”

帳內(nèi)安靜下來，只有炭火偶爾的噼啪聲。

陳太初負手而立，思緒卻飄得更遠。

抄沒主和派及童、蔡巨貪家產(chǎn)所得之天文數(shù)字，除部分賠償汴梁百姓、充實國庫內(nèi)帑外，大半已秘密熔鑄為軍械銀錢，支撐著這場傾國之戰(zhàn)。

汴京銀行的票號悄然通行于南北漕運線上，大大緩解了軍資轉(zhuǎn)運之難。

冗兵裁撤省下的巨額軍費，正源源不斷轉(zhuǎn)化為新式軍械和邊軍糧餉。

這一切，如同精密的齒輪，在他手中悄然咬合運轉(zhuǎn)。

然而，最大的隱患仍在朝堂。

趙桓耳根子軟的毛病并未根除，那些蟄伏的主和派、前童蔡余孽，如同陰影中的毒蛇，隨時可能吐出致命的信子。

此番出征前，他雖已與李綱、趙鼎等主戰(zhàn)重臣定下“穩(wěn)朝堂、固邊防”之策，更以雷霆手段震懾宵小，但汴京的風向，仍需時時警惕。

“報——！”又一名斥候疾馳入營，帶來北岸最新動向：一支約千人的金軍騎兵，試探性地靠近河岸，向宋軍前沿哨所射了幾輪箭，見宋軍營寨紋絲不動，嚴陣以待的火槍手（燧發(fā)槍兵）已在矮墻后露出冰冷的槍口，只得悻悻然撥馬退去，馬蹄踏碎河岸薄冰，發(fā)出清脆又徒勞的碎裂聲。

陳太初聽完匯報，臉上毫無波瀾，只淡淡吩咐：“傳令前軍，堅守壁壘，以靜制動。

凡金虜斥候靠近一箭之地，火槍拒止。示敵以強，更要示敵以穩(wěn)。”

完顏宗望在高坡上，看著那支無功而返的騎兵濺起泥濘退回本陣，臉色更加陰沉。

宋軍營寨的沉默，比任何挑釁都更讓他感到壓力。

那是一種充滿自信的、居高臨下的沉默。

他能感覺到，在那片沉默的壁壘之后，那個名叫陳太初的男人，正像最老練的獵人，耐心地等待著他露出破綻，或是被這無形的壓力逼得率先動手。

秋風更勁，卷起兩岸的塵土和枯草，在拒馬河上空形成一道渾濁的屏障。

兩岸數(shù)十萬大軍，如同兩尊蓄勢待發(fā)的洪荒巨獸，隔著這條日漸冰封的河流，無聲地對峙著。

空氣凝固得仿佛能擰出水來，肅殺之氣彌漫四野，連偶爾掠過的寒鴉都噤了聲，只留下翅膀劃過天際的孤影。

契機未至。

大戰(zhàn)未啟。

但這令人窒息的平靜之下，洶涌的暗流已在冰層之下奔騰咆哮，只待那一聲裂響，便要破冰而出，吞噬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