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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間王和成都王圍困洛陽城，這半年你沒有一點音信，我以為我也要孤寡一人，連死了都沒有人送終。那種煎熬你知道嗎？你立多少功，拿多少錢回來，阿母都不稀罕，阿母只要你活著。”她伸手扯著馬清的耳朵，“你知道嗎？”

“知道，知道，阿母，我知道?！瘪R清的耳朵被她扯得生痛，卻不敢掙扎。這是自出生以來阿母對他最常用的動作，“以后我不立功了，這裙子你可不能賣啊?！?

袁氏放開馬清的耳朵，斜睨他一眼，又從他手中接過半吊錢：“傻孩子，有錢了，我還賣裙子做啥？”

隨著屋頂煙囪上冒起的裊裊炊煙，屋里的空氣也被肉香填滿。

廚房里的土灶邊，一張缺了一角，一只斷腿下墊著木塊的案桌上放了一盆切成片的煮好的白豬肉，一盆豬肉湯煮的蔓菁，還有一只裝酒的喇叭形的觚。馬清和袁氏相對而坐，兩人身邊各有一只裝著粟米粥的碗，一只喝酒的木觴。

馬清感到奇怪，他的記憶里從來沒有見過袁氏喝酒，他阿父倒是喝過。窮人家連口糧都拮據(jù)，喝酒并不常見。

袁氏要去抱案桌邊半人高的陶罐。馬清伸手擋住她：“阿母，你坐，我來?！?

袁氏坐在桌案邊，用欣慰的眼神看著馬清。

馬清抱起陶罐，將酒倒進(jìn)觚里。然后放下陶罐，將觚里的酒先為袁氏的觴里盛滿，再給自己滿上。

袁氏看著馬清的動作，一動不動。陌生，疑惑，興奮的神情交替在她臉上出現(xiàn)。

“阿母，我先敬你?！瘪R清端起觴。

袁氏抿著嘴，用發(fā)亮的眼睛看著馬清，顫抖的手端起了觴。

“阿母，你嫁到馬家來，辛苦操持這個家一輩子，阿父和馬清都欠你的。馬清一定要混出一個人樣，讓阿母過上好日子。”馬清一口將觴里的酒喝完。

“我可不喝?！痹戏畔铝耸种械挠x，“你說，你首先要活著，別讓我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

“我對阿母發(fā)誓，先保證自己活著，然后再想著讓阿母過上好日子。”

“這就對了?！痹隙似鹩x一飲而盡。

兩升的觚摻滿了兩次，袁氏的臉色微紅起來，她用微醉的眼睛看著馬清道：“清兒，你一點都不像我的清兒?！?

馬清心臟一跳：“阿母，我哪兒不像了？”

“以前的清兒一看就是老實本分的人?，F(xiàn)在你的眼神充滿了欲望?！痹铣R清伸著脖子低聲道，“你長大了，你到外面的世界長了見識，阿母很高興。清兒，欲望太多會很痛苦，還會引來殺身之禍?！?

“阿母，你說得對，我是長了見識，不再是以前的清兒了。不過，我是你的兒子，這個永遠(yuǎn)不會變?！?

“唉，當(dāng)阿母的就是這樣，以前的清兒老實本分，阿母總是擔(dān)心你被人欺負(fù)，現(xiàn)在又擔(dān)心你誤入歧途?！痹隙酥x喝了一口。

“阿母，我一個當(dāng)士卒的，聽長官的命令做事，我自己又做不了自己的主，怎么會誤入歧途?！?

“你要有腦子?！痹仙焓执亮艘幌埋R清的額頭，“別被人利用。當(dāng)年阿母家…阿母就是擔(dān)心你仗著這身武藝不安分，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馬家就絕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