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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淑芬那句“你們，自己掂量”，字字千鈞，砸得眾人心口發(fā)悶，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腦門！

屋里霎時死寂一片。

只有頭頂那老舊吊扇還在“吱呀、吱呀”地響，那聲音在這死寂里頭，顯得格外刺耳，敲打著每個人緊繃的神經(jīng)。

燒了！

秦正陽！他竟然真的敢下這種死手！

這哪里是什么商場爭斗？這他媽是往絕路上逼，是要活活剮了他們??！

家電區(qū)的張德旺，那張剛有點(diǎn)血色的胖臉，“唰”一下白得跟剛刷的墻似的。

他撐在會議桌上的兩只手，篩糠一樣抖個不停。

那股子若有若無的硝煙味兒，像是從趙阿婆身上飄過來的，又像是從幾百里地外的紅星市，順著那根黑色的電話線，“滋滋”地鉆進(jìn)了每個人的鼻孔。

他猛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咚”一聲悶響，震得桌上的茶杯蓋子又是一陣亂跳。

“我艸他秦正陽八輩祖宗！”張德旺的嗓子眼兒里像是卡了沙子，抖得不成個調(diào)兒。

“趙阿婆！這還掂量個屁啊！”

“這狗日的秦正陽，這是要把咱們往絕戶的道兒上逼！不給活路啊！”

他那穿著的確涼褲子的大腿又是一緊，指著會議室那扇破舊的木門，胳膊抖得跟風(fēng)中殘燭似的。

“他秦正陽今天敢放火燒您的百貨大樓，明兒個就敢往我老張的倉庫里扔汽油瓶子！后天，他娘的就敢在咱們孩子上下學(xué)的路上堵人！”

“這他媽是奔著要命來的！是黑道上的手段！”

他猛地轉(zhuǎn)過身，布滿血絲的眼睛瞪著屋里還沒吭聲的人。

“哪個龜孫子現(xiàn)在還對姓秦的抱什么狗屁幻想，哪個就是下一個家破人亡的倒霉蛋！”

“那個‘互助基金’！趙阿婆！”他脖子上的青筋又爆了起來，唾沫星子噴得到處都是，“我張德旺現(xiàn)在就把話撂這兒！我不光出十萬！我他娘的回去就把我婆娘壓箱底兒的金鐲子、金簪子全給當(dāng)了，我湊十五萬！這錢，就是咱們匯川所有商鋪的保命錢！買命錢！”

張德旺一口氣吼完，像是被人抽了筋骨，“噗通”一聲又砸回那張吱嘎作響的木頭椅子上，胸口跟破風(fēng)箱似的呼哧呼哧地劇烈起伏。

“張哥說得一點(diǎn)兒沒錯！這他媽就是黑社會才干得出來的缺德事兒！”

“豁出去了！跟這幫畜生拼了！”

服裝區(qū)的李秀蓮，那身簇新的卡其布套裙被她自己攥得皺巴巴的，她捏緊了拳頭，指節(jié)都發(fā)了白。

“趙阿婆，我李秀蓮家底子是沒張哥那么厚實(shí)，可我鋪?zhàn)永锬切┴?，就算全都?dāng)成擦腳布給賣了，我也給您湊出三萬塊錢來！我信您！只有跟著您老人家，咱們才有條活路走！”

另一個賣百貨的漢子也跟著站起來，一拍大腿。

“我出兩萬！砸鍋賣鐵也湊上！”

“我湊一萬五！不能再少了！”

“算我一個！趙阿婆，您說個數(shù)！”

會議室里，那股子被壓抑到極致的恐懼，像是找到了宣泄口，瞬間就轉(zhuǎn)變成了同仇敵愾的怒火和破釜沉舟的決絕。

先前因金龍內(nèi)部文件而起的憤怒屈辱，此刻升華為被逼到墻角的恐懼和狠厲。

秦正陽的糖衣被撕開，露出帶血的刀。

趙淑芬的提議，成了唯一的救生筏。

“跟著趙阿婆干！”

“干死金龍！”

一聲聲表態(tài)，一句句怒罵，匯成洪流。

角落里，賣小五金的王老板，人稱“悶葫蘆老王”，沒有跟著喊。

他低著頭，放在桌下的手，死死摳著褲腿。

嘴唇緊抿，喉結(jié)滾動，終究沒出聲。

會議結(jié)束，天色擦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