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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火車硬座車廂，空氣混濁悶熱。趙淑芬壓低嗓子，聽著王老板介紹。

“大家電這塊兒，水深著呢?！蓖趵习鍦惤诵瑝旱吐曇?。“不像小商品，擺出來就能賣。大家電量大，值錢，來錢快，風險也大?！?

他呷了口茶水，接著說：“主要的渠道，一個是直接跟廠家談，你得有量，有實力，人家才搭理你。再一個，就是一些大貿(mào)易公司，他們能從上面或者特殊渠道拿到貨。還有就是香港那邊過來的，走私的多，便宜，但沒保障，容易出事。”

趙淑芬聽得認真，指甲摳著提包帶子。“那有沒有那種，個體戶也能拿點貨的地方？”

“有，但少。而且得找對人?！蓖趵习妩c頭?！皬V州這邊有個地方，叫白馬市場，以前主要是服裝，現(xiàn)在旁邊也有些家電的影子。還有個地方更隱蔽，不顯山不露水的，在海珠區(qū)那邊，叫什么電器城。里頭有些人做大家電批發(fā)，不對外，得有人帶著或者介紹?！?

“海珠區(qū)電器城？”趙淑芬重復一遍，記下名字。

“對。不過趙大姐，我得提醒您?！蓖趵习灞砬閲烂C，“大家電這東西，不像衣服，穿壞了就算。修起來麻煩，配件也難弄。您得想好售后怎么辦。這玩意兒金貴，路上磕了碰了都心疼。運回去也是個問題?！?

“我心里有數(shù)?！壁w淑芬點頭。大剛修電器，售后有底子。運輸是大麻煩，但總有辦法。

“您心里有數(shù)就好?！蓖趵习蹇此龖B(tài)度，也不多勸?！澳搅藦V州，要是不嫌棄，可以先去白馬市場看看。服裝那邊變化也大，新款多得很。電器城那邊，我認識個人，回頭給您寫個地址，您去試試，就說是我王國富介紹的，看能不能搭上線?！?

“哎呀，那真是太謝謝您了，王老板！”趙淑芬心里一喜，這偶遇真是幫了大忙?！澳@可是幫了我大忙了！”

“客氣啥，出門在外，互相幫襯嘛?！蓖趵习鍞[手，搓了搓手，“您上次那服裝生意做得好，我也替您高興。這次大家電要是做起來，那可就發(fā)大財了！”

兩人又閑聊，王老板說了些廣州的消費和風土人情。趙淑芬對接下來的行程有了更具體的概念。

火車哐當哐當?shù)嘏芰艘惶煲灰?。趙淑芬累得腰酸背痛，心里卻因為王老板的信息燃起希望。

喇叭里響起了播報聲：“旅客朋友們，本次列車即將抵達本次終點站，廣州站……”

趙淑芬深吸一口氣，活動僵硬的身體。下車，隨著人流走出車廂，踏上站臺。一股濕熱空氣混雜著柴油味和南方特有的味道撲面而來。

站臺、出站口，黑壓壓的人頭。打工者、客商、時髦年輕人、行色匆匆的干部。每個人臉上都寫著“忙碌”和“希望”。

趙淑芬緊緊抱著小提包，跟隨著人潮往前挪。出站口外熱鬧得像集市，拉客的、賣報的、賣吃的、扛行李的，吆喝聲此起彼伏。

她上次來過，這次顯得從容一些。沒有停留，徑直走向上次住過的旅館。

路上，她打量這座城市。高樓比紅星市多，雖然跟后世沒法比，但在八十年代足夠震撼。寬闊馬路，跑著公交車、卡車，少數(shù)小汽車。行人穿著大膽，喇叭褲蛤蟆鏡、花襯衫牛仔裙、燙發(fā)。她身上的衣服在這里顯得有些土氣。

改革開放的前沿，一切都在快速變化。

找到上次住的旅館，門口掛著牌子。進去，柜臺后坐著年輕姑娘。

“住宿?！壁w淑芬說。

“單人間？多人間？”姑娘頭也不抬。

“單人間?！?

“五十塊一晚?！?

趙淑芬一愣。五十塊？上次才三十。這才多久，漲了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