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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口光線一暗，一個人影堵住了門。

趙淑芬抬頭，一個穿著干部服，手里拎著個公文包的中年男子站在那里，臉上帶著客氣的笑容。

“趙淑芬同志？”男人先開了口，伸出手，臉上帶著標(biāo)準(zhǔn)的熱絡(luò)，“市輕工局紅星服裝廠，王建國?！?

趙淑芬心里一跳，面上不顯，輕輕與他交握。

“原來是王廠長，快請進(jìn)?！?

王建國也不推辭，跟著趙淑芬進(jìn)了屋。

屋里收拾得干凈，老舊家具擦拭得一塵不染，窗明幾凈。

“趙淑芬同志，你家這生意，最近在市里可是傳開了啊！”王建國甫一坐下，便直奔主題，目光在屋內(nèi)快速掃過，“特別是小麗同志的時裝店，還有大剛同志的電器鋪，那真是紅火得不得了！”

趙淑芬給王建國添水。“王廠長過獎了，都是孩子們自己瞎折騰，混口飯吃?！?

“哎呀，這可不是瞎折騰！”王建國擺了擺手，“能在這么短的時間里，把生意做得這么大，把市場攪得天翻地覆，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特別是您這個進(jìn)貨渠道，真是讓人佩服！”

他頓了頓，身體微微前傾，壓低了聲音：“不瞞您說，我們廠里也想搞搞‘搞活經(jīng)濟’，但苦于沒有門路，不知道該從哪兒下手。特別是現(xiàn)在市面上流行的這些新潮款式，我們廠里根本生產(chǎn)不出來。上面也催得緊，要我們想辦法創(chuàng)收，別老是吃大鍋飯。”

趙淑芬靜靜聽著，端著茶杯的手穩(wěn)穩(wěn)的。

“所以，王廠長意思是……”她輕輕放下茶杯。

王建國臉上熱絡(luò)更甚。“所以，我代表廠里，想跟您談?wù)労献?！?

“合作？”趙淑芬眉峰幾不可察地一動。

“對！合作！”王建國身體又往前湊了湊，“我們廠有生產(chǎn)能力，有工人，有場地，但缺的就是您的眼光和渠道！您能搞到最新的款式，最緊俏的配件，我們能生產(chǎn)，能把規(guī)模做大！這要是合作起來，那絕對是強強聯(lián)合，互利共贏?。〖t星市的市場這么大，光靠您一家兩家，也吃不下嘛！”

這藍(lán)圖聽著誘人。官方背景，集體企業(yè)，資源遠(yuǎn)非個體戶能比。搭上這條線，趙家生意能上新臺階。

但趙淑芬明白，與這些人打交道，風(fēng)險也大。她一個寡婦，帶著兒女，根基太淺，一不留神，骨頭渣子都剩不下。

“王廠長太看得起我們了?！壁w淑芬手指輕叩桌面，“我們家這都是小打小鬧，哪有什么渠道不渠道的。都是憑著運氣和辛苦跑腿。您廠子那么大，肯定有自己的門路?！?

“趙淑芬同志，你是明白人?！蓖踅▏行┘鼻?，“政策是松動了，但個體戶辦事，諸多不便。我們集體企業(yè)不同，政策傾斜，貸款方便，跟上面也好說話。你把貨源或款式給我們，我們給您分成，或者直接聘您做顧問，給顧問費！或者，成立聯(lián)合體，您占干股，只管提供信息，其他我們來！”

條件一個比一個優(yōu)厚。

趙淑芬心里快速盤算著利弊。這是個機會，但也可能是個陷阱。她需要時間去了解對方的底細(xì)，去衡量風(fēng)險。

“王廠長，這事太大了，我得想想?！壁w淑芬沒有立刻應(yīng)承，“孩子們才是具體做生意的，也得跟他們商量。”

王建國見她沒一口回絕，知道有門兒，不再緊逼。

“應(yīng)該的，應(yīng)該的?！彼麖墓陌锶〕鲆粡堄布埰?，“這是我的名片。你們商量好了，隨時來廠里找我，或者我再來拜訪。”

趙淑芬接過印著“紅星服裝廠廠長王建國”的名片，起身送客。

巷口不見了王建國的身影，趙淑芬臉上的客套瞬間斂去，一絲凝重爬上眉梢。官方的橄欖枝，可不是那么好接的。

她深吸口氣，將這件事暫且壓在心底。眼下，還有更要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