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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視線轉(zhuǎn)回北京。梁山小鎮(zhèn)開盤前一個月。

東南西北中5個兵馬指揮司的指揮使打今天要執(zhí)行一項重要任務(wù)，押送梁山小鎮(zhèn)廣告造勢車沿皇城外沿與外城內(nèi)沿巡街。上級要求他們在各自轄區(qū)內(nèi)保障造勢車的行駛安全與道路暢通，并在轄區(qū)間實現(xiàn)無縫交接。這項額外的政治任務(wù)顯然大大加重了五城兵馬司的工作量。本已人手嚴重不足，要實現(xiàn)兩轄區(qū)之間無縫對接談何容易。經(jīng)5位指揮大人協(xié)調(diào)，干脆每個司走全程6天一輪轉(zhuǎn)。咱們本就叫做五城兵馬司，5兄弟本應(yīng)是一家人，不分彼此。

打今天起，京城又有新鮮事可看了。

兩個兵馬司巡檢手按腰刀威風(fēng)凜凜前頭開道，后頭跟著輛梁山三輪腳踏車。腳踏車夫慢悠悠蹬著車，三輪車拖斗上沿圍著字幅。不認字的草民們向識字的秀才詢問條幅上寫的是啥？熱心腸的北京知識分子告訴目不識丁們：梁山小鎮(zhèn)要招工，字幅是個招工啟事。

車斗里坐著個梁山打扮的人，身邊擺了個話匣子。對了，若要讓車斗里的梁山人聽到你說此物是有線廣播，他必定要站起來教訓(xùn)你：“不知道就別胡扯，你何曾看見此物有電線連著！聽好了，這東西叫做留聲機?！?

緊挨著留聲機的電喇叭并非新鮮物事，京城百姓在梁山小鎮(zhèn)工地已熟視無睹。這套宣傳工具的組合重在形式，所展示的音響效果在百姓們看來還不如雇上幾個嗓門大的吆喝來得好。那個叫留聲機的物什才響上半柱香的功夫聲音就要變?nèi)踝冚p，于是車斗里那人就得搖手柄給器物上足彈簧發(fā)條。還因為電喇叭時好時壞，吼上幾聲響忽然間會啞巴，于是車斗里那人就要拍打電喇叭，有時要掰開電喇叭肚子更換4個新的干電池進去。那么問題來了，有時候沒聲響時，不曉得電喇叭在抽風(fēng)還是沒電又或是留聲機發(fā)條沒勁道了。此時，車斗里那人勢必忙得手忙腳亂大汗淋漓。

跟著腳踏車走的閑漢便要以自己的見識幫車斗里那人處理故障：“梁山客，電喇叭沒事，是你留聲機沒發(fā)條了。”也有大膽的寡婦熟婦存心去勾引那俊俏的腳踏車夫后生：“小哥好生可憐，你蹬車勞累，你工友卻躺車斗里一壺茶一支煙的好生逍遙。你要不停下來去我家歇歇腳，奴家給你沏壺好茶?！眮碜跃┏钱愋缘臒崆檠埻涯巧倌旰笊叩脻M臉通紅慌忙加大力氣蹬車逃跑。這個時候，五城兵馬司的警官們出來行使職責，把那些婦女們趕走：“兀那老娘們休得放浪，信不信老子逮你去坐班房！”警官們其實與熱心群眾的意見一致，留聲機廣播造勢固然省力，效果卻著實不遭人待見，真不如雇人叫喊吆喝。你看，器物時響時不響自不必多說，就算從頭響到尾，留聲機里一口的梁山話，京城百姓有幾成能聽懂的。

雖說聽不大懂，沐浴在浩蕩皇恩中的首都人民覺悟高水平高素質(zhì)高，連猜帶蒙也知道了個大概，梁山的巡游車一路喊的乃是好事：梁山小鎮(zhèn)要面向社會招工。掃地拉糞500人、門子保安200人、喂鳥喂魚植樹種花的園藝工150人、火電廠拉煤的苦力灰子550人。有些個活計則不甚明了，比如管網(wǎng)維修工、電話插線員等。有些個活計不光聽清更聽懂了，心急之人拔腿就往設(shè)在梁山小鎮(zhèn)北大門物業(yè)管理處的招工點跑，去報名應(yīng)聘梁山三輪計程車公司北京分號司車員。

五城兵馬司見習(xí)警察蒙格右襟裝的勞動牌左襟裝的梁山新出品的正陽門牌。左為上，他從左襟里摸出中檔正陽門煙，遞給同值的隊正燕三，并劃開火柴給領(lǐng)導(dǎo)點上。街上有風(fēng)，把火柴燃出的火苗吹得忽左忽右然后被吹滅。蒙格再燃一根，用手掌擋住風(fēng)，或許擋風(fēng)手法不甚嫻熟又被吹滅。燕三只得摸出自己的祝融，野風(fēng)只能欺負欺負火柴，見到火神甘拜下風(fēng)。那閃著金屬光澤的祝融防風(fēng)打火機著實讓蒙格激發(fā)出進取奮斗的精神---當官就有錢??！然后，他憋了整一上午的話要對領(lǐng)導(dǎo)說：“聽說擺茶攤子的呼延老兒阜成門外的宅地被火電廠收了，家中三個兒子都進電廠當煤灰子賣力氣，呼延老兒見兒孫能掙來銀子給他養(yǎng)老，昨日便撤了茶攤子。還有八大金剛那幫子潑皮應(yīng)聘了梁山小鎮(zhèn)安保隊。算下來俺們少了兩戶的孝敬錢。”

“又是梁山。”燕三心中暗罵兀自無奈。他對梁山少有好感，隱隱覺著自京城里來了梁山客，自己的工作生活不再延續(xù)往日的安逸和安寧?！质橇荷健挠肿挚墒怯衼眍^和講究的。燕三腦子里不由地閃出大前天與家里黃臉婆惡吵一架大打出手的情景來。

燕三滄州人氏，自幼習(xí)武，原本信王府的保安，后經(jīng)人撮合娶了五城兵馬司副百戶家的女兒，由著丈人的面子吃上了皇糧，這門婚事當屬燕三高攀。孩兒他娘嫁入燕家之后勤儉持家，還時不時從娘家拿回些柴米補貼家用，此舉讓丈夫臉上無光卻十分感激娘子不要臉之義舉。不過人總是有缺點的。自從去年隔壁家新搬進來一戶從成都來的鄰居，燕三家的愛攀比之心日漸膨脹，缺點暴露在放大鏡之下，成天說些丈夫最不愛聽的垃圾話。

“夫君，隔壁家的大娘子昨日添置了高跟鞋，還約我明日去西市買口紅筆。我思襯著口紅筆卻不如口唇紙好使呢。伊新置了高跟鞋，明日定是要穿著才肯上街，我身形粗大，才不去當人陪襯好顯得伊嬌小玲瓏好作態(tài)呢?！?

燕三本來對娘子恭敬有加的，被黃臉婆成天價白天黑夜的嘮叨搞得不勝其煩，乃直言相勸道：“咱們小戶人家比不得隔壁家大業(yè)大的，可不敢與之攀比。梁山貨盡皆高價奢侈物什，娘子休要動這心思為好?！闭煞虼嗽捤撇活I(lǐng)行情，說梁山來的貨都是高價奢侈品令妻子不滿，她挑起小拇指戳穿丈夫的謊言：“夫君成天在街市走動巡檢難道不知？這高跟鞋開價與繡鞋相仿，何來高價奢侈?！?

燕三家的道出了隱含其中的戰(zhàn)略意義，把高跟鞋定價下壓到普通人家都買得起，鼓勵明人女子放腳，用女人愛美的天性以市場行為來對付纏足文化去打壓這一病態(tài)審美。說是高跟鞋，比起后世來只能算作中跟，且是與鞋底同寬的寬中跟。梁山鞋廠的設(shè)計師尚不至于蠢到制造能當兇器使的尖跟高跟女鞋，時下大明各地鋪裝路面極少，穿尖跟鞋如何能夠行走。這個事情表明梁山制造絕非不動腦子的全盤西化，推出商品前亦對國情民俗有過充分市場調(diào)研。女鞋定價策略系梁山商務(wù)部刻意為之，也付出了放棄超額利潤的代價。

大前天，燕三家的不聽勸阻，瞞著丈夫去西市南貨鋪買了罐玻璃罐子裝的來鳳牌綿羊油和鐵皮盒子裝的容美牌洗發(fā)膏。且生怕丈夫數(shù)落，帶回來一條紅雙喜卷煙。這敗家娘們花大價錢買回來的竟是內(nèi)地仿造的假煙，假煙事件如同纏繞在鳥槍上點燃的火繩，把燕三壓在心頭許久的火藥給點燃，夫婦二人由此大打出手。若非隔壁家的成都人聞訊趕來勸架，他燕三定要被那黃臉婆撓破臉皮打傷破相。

蒙格要說的重點并非少了三鈿兩錢保護費，他回頭瞅瞅身后的巡游車開口道：“小的聽說梁山軍面向北鎮(zhèn)邊軍招募善騎之人，可有此事？”